2003年夏，西班牙皇家马德里足球队访华成为“非典”后又一重大的“媒介事件”，国内各家媒体“蜂拥而上”，纷纷开辟专栏、专版以至专刊加强报道声势力度。通过媒体集中聚焦的“议程设置”作用，皇马访华一时间成为球迷欢乐的节日。

　　在此次新闻大战中，媒体为了市场化炒作需要，有意渲染球迷的疯狂行为，记者表现也缺乏职业素养。媒体不经意间“塑造”了“扭曲”“变形”的中国人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向世界传播着非理性的中国国家形象。教训深刻！

　　球迷形象——从疯狂到崇洋媚外

　　在媒体报道的诱导和煽动下，似乎谁不疯狂谁就不算球迷，不疯狂就说明守旧的中国人在全球化大潮中没有进步。于是，媒体直接诱导起球迷的追星时尚，煽动起了部分球迷的疯狂，也有了报道“疯狂”景象的新闻内容，并且有意夸大渲染出了一派全国球迷都在疯狂的“狂欢节”假象。访华前，许多媒体大造声势，号召球迷们“一起HAPPY”，指引“中国女孩，你为谁尖叫？”叫嚣看皇马比赛是“一万年的幸福”。皇马到达昆明的时候，报道渲染出“皇马亮相倾国倾城”、“万人空巷迎皇马”的盛况。训练期间，每天都有所谓“球迷的尖叫”和女球迷因签上名或签不到名而“哭泣”的报道，年轻球迷欣喜于“我抓了小贝一把，我太幸福了”，连63岁老婆婆都“要为万人迷撑腰”，一场训练赛叫“3万球迷看得如痴如醉”；其中那个冲进训练场的17岁少年更是成为炒作焦点，有家媒体开设了整版的“圆梦”专题，大肆渲染“激情少年坐3天3夜火车不远千里”的痴迷追星心态。皇马离开昆明时，媒体又炒作起“静海源最后的疯狂”，直至“机场：最后的疯狂”。皇马到达北京，媒体又开始“北京球迷更疯狂”、“2000球迷伏击皇马”之类的疯狂演绎，球迷围在饭店外“狂热地呼喊球星的名字”，“一球迷威胁说：不出来就别想睡觉”。龙马大战夜也被描述成“疯狂追星夜”，大客车成为写满“我爱你”的大黑板，连“白衣天使也冲向小贝”；比赛场上李玮峰抢断小贝时，有球迷高声喊外号警告“李大头！”，观众席上，“‘小贝迷’要打‘劳尔迷’”；赛后，龙队队员也“追到更衣室换球衣”，他们“想的最多的是与偶像亲密接触。”在媒体记者的“精彩”报道渲染下，读者都有中国人这次真是彻底“疯狂”了一回的错觉，但这“疯狂”却是有些“走形”和“变态”的疯狂。

　　有些媒体还津津乐道地赞赏着同胞们的崇洋媚外举动：“皇马的爷们在这里享受到罗马教皇在圣彼得大教堂讲台上面对顶礼膜拜的人们的感觉”，“有球迷激动地说：皇马就是爷，为了爷花钱，值！”关注皇马绝不意味着盲目追捧，也许球王贝利的一席话能让我们保持认识的理性：“大家只是津津乐道于他们的荣誉，却没有人提到他们的失败。”中国一些球迷这次在疯狂这一点上终于和国际化“接轨”了，但中国人有礼有节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被媒体的“变形”报道削弱了。

　　中国记者形象——丧失职业素养

　　报道“皇马中国行”活动的记者总人数超过400人，确是一次“新闻大战”。但通过媒体报道可以了解到，有些中国记者的言行的确缺乏职业素养。

　　球员冲突和隐私成为“热心”提问的问题。请看几个中国记者在记者招待会上的提问：“你和罗纳尔多一起度假，你没有发胖，他发胖，为什么？”“对你来说，两周的集训和两周不作爱相比，哪一个更困难一些？”“你们为什么不把妻子和女朋友都带来旅游呢？”“你们这些名气不大的球员(指古蒂等替补球员)，是不是跟巨星们很难相处？”国外同行评论说：中国记者过于直白的提问方式是“不懂情理”和“相当不礼貌的”。

　　记者在记者招待会上索要球星签名，丢人现眼。有记者居然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提出：“皇马的巨星们会不会给在场的记者们签名，让人们都记住你们？”和采访话筒放在一起的一大堆签名本格外引人注目。皇马新闻官的回答像给“球迷”记者上职业素质课：“请在座的记者们注意保持职业尊严，新闻发布会是用来做新闻的，不是用来签名的。”菲戈对此也抱怨“记者不职业，成了球迷。”

　　记者成为新闻主角，戏弄化的写作笔法丑化了记者形象。稿源缺乏使得记者言行也成为新闻报道的炒作内容，有媒体开设了“媒体大战”专版。一些媒体或以嘲笑口吻报道昆明某媒体招聘“美女记者”、“CCTV内部打起暗战”等内幕新闻；或用嫉妒腔调和揭密手法报道“碟中谍——女记者卧底静海源”；或幸灾乐祸地透露其他媒体记者在职业素养上的无能，如“记者破财又伤身”。记者和警察与球星之间的冲突也上了版面，有一则新闻揭密道“记者和警察的冲突是经常的”，并详细记载了二者口角的全部内容，“记者大骂小贝是个叛徒”、“中国老记引爆小贝心中闷火”等新闻更让读者惊讶；在分析写不出好稿子的原因时，有记者抱怨：“采访对象的档次不高，感觉也就上不了档次”，自嘲“中国老记上前线如同受虐”。亲历式报道可以作为一种报道方法采用，但一些媒体如此有意将同行“内幕”和低能“曝光”作为噱头吸引读者的做法有失严肃，也引起了读者对记者角色的蔑视和误解。

　　媒体之间为市场竞争互相攻击谩骂。口水战在一些专业体育媒体间已是屡见不鲜。

　　记者成为“追星族”。有家媒体开设“追星日记”专栏讲述道：体育记者改行当上了“娱记”，于是“要彻底伪装成球迷”追星，并叹息“皇马是一支让人精神衰弱的球队”，“面对皇马，我们不够疯狂”。真是无能又无聊！有中国记者事后反思整个报道过程：“作秀的不是皇马，而是我们自己！”。

　　反 思

　　皇马的到来使具有含蓄中庸传统的中国人萌生了狂欢的冲动，如果不进行正确引导容易乱了方寸和尺度，这时媒体本应该发挥“真实全面公正客观服务”的“新闻专业主义”精神。但不少媒体为了商业利益，制造市场轰动影响，有意借助媒体“制造”渲染狂欢景象，炒作冲突色情怪癖之类的庸俗离奇的卖点，耸人听闻，哗众取宠，无中生有，生编硬造，与“黄色新闻”无异，使媒体失去了公信力。偏向娱乐化的非职业新闻报道令外国记者疑惑不解，马卡报记者提醒中国同行：“让我们奉献给读者一个皇家马德里的足球而不是足球的皇家马德里。”

　　传媒发布的新闻是形成一个国家的国家形象的重要因素，国家形象又是主要通过人的形象具体体现的。类似皇马访华这样的大型跨文化交流活动的新闻报道比日常新闻更能吸引国外读者的注意，也是更能够集中展示传播具有优秀民族文化传统的中国国家形象的一个契机。但遗憾的是，多数国内媒体对此认识不足，关于皇马访华的相关报道呈现两种极端状态，或是崇洋媚外的吹捧，或是充满敌意的丑化，迷乱式的娱乐性新闻炒作使一次学习交流的机会变成了暴露国人浮躁和媚外的“丢丑秀”。此次报道中对所谓“皇家血统”与“高贵气质”的极力渲染就暴露了一些中国人灵魂深处的奴才哲学等封建残余思想，浮躁肤浅的中国人形象也通过一些娱乐化新闻的字里行间“塑造”出来，皇马官员在记者招待会上发表的“记者再索签名将立即没收他的采访证并让他退场”的罕见规定透露着一丝轻蔑，可以说，关于皇马访华的一些滥情主义的新闻报道是严重扭曲并损害了中国人的形象和国家形象的，也背离了传媒在跨文化传播中沟通文化、促进交往的神圣使命。中国记者应以此为戒。（杜永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