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 李奇 长沙报道

　　好事多磨，两年前的南京首届世界华文传媒论坛，美国《世界日报》的总编辑陈裕如因为“9·11”和台风，辗转数天方赶上闭幕式。长沙第二届华文传媒论坛9月22日开幕，陈又差点因为香港的ＳＡＲＳ传言耽搁行程。

　　出席华文传媒论坛的代表有许多来自不为人知的角落，巴拿马中文广播电台的台长古文源需要奔波四天才能抵达长沙，陈裕如的经历或许不是最艰难的。

　　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而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华文传媒。这些华文传媒的老总千里迢迢赶来参加一个务虚的论坛，为什么？首届论坛有代表说，因为海外的华文传媒生存太艰难，所以需要“抱在一起取暖”；虽然仅仅是两年的时间，华文传媒再次聚首，“心气”明显高了：争夺全球话语权。

　　作为论坛的主办者，中国新闻社社长刘泽彭在闭幕式上总结说：“现在是海外媒体相对稳定的发展期，这是与会者对新世纪全球华文媒体发展态势的基本判断；另一个共识是，在英文媒体强力覆盖全球的大格局中，华文媒体大体上仍属弱势媒体。”

　　从华文情结到主流渴望

　　如果从1815年《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创刊算起，海外华文传媒已有近200年的历史。在这期间，海外共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现华文报刊，累计总数4000余种。

　　目前，世界上有3500万华人华侨。华人落脚海外首先要做的“三件事”就是：“开中国餐馆、兴中文学校、办华文报纸”。华人在海外办华文报刊，一开始仅仅是“华文情结”。

　　泰国《星暹日报》总编辑马耀辉说，一开始华文传媒多是因华商的“华文情结”而办，华商资助华文报纸，纯粹就是因为“看华文的感觉很好”。搜狐董事局主席张朝阳也在论坛上回忆说：“我在美国九年，如果没有华文报纸的话，我的生活会非常单调，阅读中文的感觉真好。”

　　马耀辉说：“在更早的时候，泰国还有一些华商雇人挑着筐子上街，看到有华文的纸片，就捡起来，不让这些写有华文的纸让别人踩。”

　　由于华人在泰国的地位较高，现在泰国的华文报纸基本跻身主流之列，已经可以与主流报纸同步报道当地新闻。不过，泰国华文传媒的“华文情结”有时还能起作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因为经济困难，泰国一些泰文报纸和英文报纸倒闭了，但是泰国的华文传媒却没有一个倒闭的，很多人很奇怪。马耀辉说：“为什么华文报纸能够坚持，因为很多华人有华文情结，愿意自己掏腰包资助。”

　　如果把全球华文媒体分为三个圆环的话，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华人较多，其华文媒体基本可算第二环；在中国大陆和港澳台地区，华文媒体是当然的主流媒体，可算是世界华文传媒的内环；而最外环的是欧洲、拉美等华文媒体，基本是边缘化生存，可以算是最外环。

　　在欧洲、拉美等地，近年来随着华人新移民的增多，华文传媒也日渐增多。如美国目前有华文日报7家，还有40到50家免费派送的周报；在加拿大，汉语已经成为第一大非官方语言，目前拥有各类华文报刊50多种。即使在一些不为国内人所知的非洲、大洋州国家如毛里求斯、斐济等，也都有华文报刊在勉力支撑。

　　在第二届世界华文传媒论坛上，中新社总编辑郭招金将海外传媒的发展归纳了四个特点：“新受众群体正在形成，传媒生态发生变化；华文传媒地位提升，受到主流社会重视；中国大陆信息进一步增加，意识形态色彩转淡；传统媒体持续整合，生存竞争更为激烈。”

　　总体来看，海外华文传媒是在平稳中有发展，比如：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西方大国的总统或总理竞选时，也开始选择在华文媒体上做广告了。许多参加华文传媒论坛的代表都表示，要融入当地主流社会，同时也希望推动华文媒体融入世界传媒的主流体系。在多极化的世界格局中，发出华文媒体更大声音，已经成为华文媒体的共同追求。

　　当世界惊叹到处都是“中国制造”商品的时候，中国的文化产品进出口却存在严重的逆差。中国图书、报纸、期刊的进口是出口的4倍，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的进口是出口的14倍，而在互联网上，英文资讯则占到93％以上。

　　凤凰卫视董事局主席刘长乐说：“尽管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一是华人，但从世界媒体的格局看，英语媒体占了80％，在全球传播体系中不可否认地占有强势地位。”刘长乐认为，在话语权争夺战中，应该向全世界发出“更强大的中国人的声音”，而隶属台湾联合报系的美国《世界日报》总编辑陈裕如也表示，要打造属于“华人观点”的新闻网络。

　　弱势华文传媒的幼稚病

　　许多华文传媒在海外还只能生存于“唐人街”，所办的报纸也良莠不齐。有些代表在华文传媒论坛上散发的报纸看上去极为低劣：内容多是从互联网上ＣＯＰＹ的，版式及编辑手法极其幼稚，比国内一些学校的油印刊物好不了多少。一些媒体赖以生存的广告也是五花八门，充斥着一些露骨的性药广告，俗不可耐。

　　另外，在海外华人社区的狭窄市场上，华文媒体之间的竞争也日趋激烈，常常是相互攻击，这种状况甚至延续到第二届世界华文传媒论坛上——有代表在那儿演讲，台下有人四处找记者揭他的底。

　　这样充分体现华人“窝里斗”劣根性的华文传媒生存方式或许只是少数，而因为历史原因造成的华文传媒分裂则是更大的悲哀。在海外的华人社区里，老移民、大陆新移民、港台移民，成分复杂。因为来源地不同，或因为政治追求不同，华文传媒的隔阂更深。

　　巴拿马中文广播电台台长古文源已经是第四代华人，他抱怨说如果正面报道中国大陆的发展，经常会受到经济上或者个人名誉上的报复。另外，同是华文传媒，有繁体的，有简体的；有横排的，也有竖排的；而在一些用词造句上，也体现出相当多的差异性。

　　如果考虑到华文传媒在目前的分割状态，那些成为主流的渴望就会成为华文传媒不可承受之重。

　　华文传媒寻求更大的话语权，而随着中国因素在全球的影响日深，华文传媒领域的竞争者已经多了更强大的国际玩家。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多年来一直对中国内地市场虎视眈眈，去年年初其旗下星空卫视在广东省成功落地；国际著名出版机构贝塔斯曼正与新华书店旗下的新华驿站积极接触，图谋进入中国书报刊零售市场。

　　就在华文传媒论坛开幕前几天，美国三大财经媒体之一的《福布斯》在上海举办全球行政总裁会，同时为其出版《福布斯》中文版造势，而此前《财富》和《商业周刊》的中文版已经大行其道。

　　香港《亚洲周刊》曾经是美国《时代》杂志所创，现在由明报集团和ＴＯＭ．ＣＯＭ各控股50％。《亚洲周刊》总编辑邱立本认为，在全球化时代，中国新闻业为何不能在海外市场上争一席之地？当中国市场逐渐开放的时候，本土的媒体力量应该研讨如何应对西方强势媒体的挑战。

　　邱立本说：“中国的媒体正在走市场化道路，媒体一定要有完全竞争的思维，也许我们不见得百分之百开放，但要追求百分之百的竞争力。”他认为：“如果说我们的媒体是‘担担面’和‘牛肉面’，那么与西方的‘麦当劳’和‘肯德基’相比，不仅要比味道，而且要比品质、比管理、比卫生、比谁更有公信力。”

　　语言是一个民族安身立命的家园，语言的命运有时就是一个民族的命运，华文传媒对话语权的渴望实际上是华人对中华民族和中华文化发展与繁荣的渴望。相对来说，在文化和民族性的外衣下，传媒的企业特性为人们所忽视。海外华文传媒生存空间狭窄，而国内的传媒运作又有很多禁区，这就造成了华文传媒的幼稚是全方位的。

　　华文热背后整合需求

　　在英语大行其道、处于主流地位的时代，世界各地也同时出现了华文热。这个华文热和华文媒体热的现象，既是中国经济大幅增长并吸引全球投资的佐证，也是全球多元文化格局越来越需要中华文化提供丰富精神产品的写照，更是各地华文媒体在不远的将来能赢得更大发展的预言。

　　在华文热的背景下，海外华文传媒出现了整合趋势。台湾联合报系所属的世界日报系，原为华商胡文虎所创办的星岛日报系，都已经成长为跨区域的华文媒体集团。

　　同时，华文传媒出现了一些新的资本力量，香港烟草大王何柱国旗下泛华集团两年前以6．9亿港元收购陷入困境的著名老牌中文报纸《星岛日报》，同时马来西亚婆罗洲偏远小镇上的木材大王张晓卿从购入濒临破产的《星洲日报》开始，十年来他的报纸和杂志遍及香港、纽约、温哥华、多伦多以及东南亚，成为中国大陆及台湾以外最大的中文出版商之一。

　　如果把华文传媒和华人传媒做一下适当区分的话，就会发现华人传媒人士也在进入主流的英文媒体世界。而其中的传奇人士莫过于来自美国的方李邦琴女士。方氏家族在美国拥有的业务中，办报是主要的一项。今天，方家经营的都是当地英文报刊，包括1979年方李邦琴丈夫方大川先生创立的《亚洲人周刊》、1987年创立的《独立报》，以及2000年方李邦琴从赫斯特家族手上买来的主流日报《旧金山观察家报》。华人资本掌控下的媒体帝国在某种意义上也丰富了华文传媒的外延。

　　强大资本的注入使海外华文媒体的发展获得了强劲动力，而遍布世界各地的海外华侨华人为华文媒体提供了一个充满潜力的全球市场。一位资深业者表示：“这是一个巨大的且在增长中的市场。而美、欧市场上的上乘中文出版物如今依然寥寥，资本的注入尚有较大空间。”

　　但是迄今为止，华文传媒的影响还是地区性的，整合还需要继续。与第一次相对务虚的论坛不同，在第二届世界华文传媒论坛期间，海内外的华文媒体老总们已经开始考虑整合的具体思路，从简单的互换稿件、互换广告，到更深层次的资本合作，都已经在萌动。

　　搜狐传媒专题：第二届世界华文传媒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