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主笔许知远做客搜狐 左:嘉宾主持:迟宇宙 右:许知远 |
9月11日《经济观察报》主笔许知远来到搜狐《记者在线》做客聊天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很高兴请到许知远作客搜狐。许知远不太喜欢介绍自己,由我来代劳。许知远是1976年9月份出生,毕业于北大计算机系95级,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现在是一个充满理想的焦虑的年轻人。他出版的作品有《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纳斯达克一代》、《转折年代》。先让许知远介绍一下他近期正在做的事情,很多网友不仅仅对你作为《经济观察报》主笔的身份感兴趣,更对你个人非常感兴趣。
焦虑来源于更深入的了解事物
许知远:我们在做《经济观察报》书评增刊,我们正在做一个新的产品,可能是一个高级管理类的杂志。学英文,享受生活,做这些事情。
主持人:高级管理类杂志我第一次听说,是一份什么样的杂志?
许知远:中国缺乏新思想和新观念的杂志,现在正在面对一个新形成的社会所有旧的知识分子也好,阶层也好,他们对新的社会缺乏一种语言表达能力和思维描述,包括我们在看中国各种知识分子他们的语言方式仍然是旧式的更适合应对过去几十年的东西,而对于一个新社会缺乏把握状态,我们想做这样一个新的东西,我们想创造一个新的知识分子空间。这种知识分子不仅仅在学院里面的那些人,也包括商业界人士,包括媒体,甚至包括政府类。我们觉得中国正在兴起一个新的精英群体,这个精英群体缺乏他们的表述方式,这类管理类杂志可能是面对这样的人群。这是一个合作的产物,现在还不太好说。
主持人:你最近一直处于比较焦虑的状态,你为什么这么焦虑?
许知远:焦虑年龄是一方面,我不算特年轻,不是刚出道的时候。更重要的原因是,过去两年里面我们是在思维状态包括阅读面是高速增长的两年时间,这种高速增长现在开始停滞了。因为我发现需要更深入了解各种事物,开始遇到很多障碍,这种障碍需要更艰苦的学习,甚至更广泛的学习。这方面可能有障碍,包括语言上很多是有障碍的。这是让我焦虑的原因。
主持人:你怎么排解这种焦虑?不停的恋爱?跟不同的人恋爱。
许知远:谈恋爱是一种方法,朋友是很重要的方法,但最关键的是,你去学习、阅读,包括去写作,在这些过程当中焦虑感会减少。网友:请问你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子的?
许知远:我喜欢詹尼弗洛佩兹。
传媒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
主持人:你是有传媒理想的,我感觉你更愿意做的东西不是报纸,而是杂志。你要做的那些东西可能让你放弃太多。
许知远:传媒是非常宽泛的概念,并不是说报纸、杂志、电视,一切传播方式都是传媒,包括大学机构、研究机构都是传媒。我相信新闻是人类智力传统的一部分而已,之前新闻的形式表现在18世纪、19世纪巴黎贵妇的客厅那种,过去的一百年里面新闻变成专门化的东西,我一直想致力于打破这种专门化的东西。陈独秀、毛泽东是很好的杂志编辑,我希望影响一代人的思想观念。
主持人:你更像一个美国的职业专栏作家,在报纸中拥有非常高的地位,非常高的收入。
许知远:不一定局限在美国专栏作家的行列,我希望在大学教师、作家、新闻人包括半个政客这样的身份之间徘徊,我喜欢这样的角色。
主持人:是像鲁思那种?
许知远:我没有他那种商业才华,我没有商业才华。
主持人:我对你的传媒理想有一点担心,你的传媒理想建立在做一份媒体上面,你没有在管理方面不停增加自己的经验,你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不停地阅读上。
许知远:我对管理的本质没有兴趣,我对领导有兴趣,因为我觉得领导和管理是有一些差异的,领导是说服一些人去看一些事情,鼓舞大家做一些事情,这方面我非常强。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去实现,具体细节是什么?这个东西需要找一个很好的合作者,找很多很好的合作者来做这件事情。
主持人:无论大家对《经济观察报》的评价如何,这都是一份与众不同的报纸。所有苛刻的评论基本都基于一个出发点,那就是大家希望这份报纸做得更好。大家喜欢它才会更苛刻,你理想当中的《经济观察报》是什么样的一份报纸?
许知远:是一家具有全球性影响的报纸。这一点我们仍然差得非常远。我们希望当911这样的历史性事件出现的时候,人们会像关注《纽约时报》、《金融时报》一样去关注《经济观察报》的声音。即使这两个目标很难达到的话,至少我们应该成为一家在亚洲地区具有最大影响力的报纸,能够像《海峡时报》、《读麦新闻》那样区域性领导报纸。我们的视野不能够仅仅放在中国地区,而是应该有一个更世界性的报复。这一点现在做得非常不够。
许知远在聊天现场
报纸只是给你思想某种启发
网友:《21世纪经济报道》并不觉得《经济观察报》有那么高。
许知远:这是每个人的看法,我不能强求所有人喜欢我,那我就变成赵薇和陆毅了。我先天条件使我无法成为陆毅和赵薇,这使我很无奈。
主持人:《21世纪经济报道》和《经济观察报》这两份报纸之间在内容和风格上有差异,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究竟是谁对这份报纸领导的差异,实际带有很多个人风格。这种差异很明显,它们的目标手重几乎是重叠的,这就意味着在广告市场会产生剧烈冲击。现在《经济观察报》的经营状况怎么样?
许知远:据我所知很好。
主持人:好到什么程度?
许知远:好到我们现在可以养活自己了,盈利了。
主持人:有一部分功劳是你的文章?
许知远:应该有吧。每个人都有他的功劳,可能对我来说这个报社比较宝贵的一点就是他们最初的几个创始人都有一种比较宽松的心态,包括他们有一种宽容的能力,他们这方面对报社的凝聚力起到很大作用。
网友:许知远你好,我经常看不懂你的文章,怎样才能看懂?
许知远: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言自明的真理,我们所有人的一生都是在探索某个可能相对真理的过程。我从来没有试图在一篇文章里面表达出某种一定正确或一定错误的观点,我只是希望这里面的东西对你有启发。你甚至可能看到一篇完整的文章,整个结论你不知所云,但是你知道里面的某一个段落甚至某一个句子甚至词汇让你觉得新鲜,刺激某种思维方式,这是我最想做的工作。我不想告诉每个人一定是哪个黑哪个白,这个没有什么意思。
主持人:你要做的事情没有主动用文字的风格来影响这些人,实际起到影响别人的效果。
许知远:我天生试图影响别人,但是我不希望强制性地影响别人,强制你去接受什么。我尽量为我们的想法也好,思想也好,提供某种选择性在里面。
主持人:非常欧化的文字风格,充满激情的写作对原来一直接触的教育和写作的训练产生了非常大的冲击。
许知远:对于传播来讲,传播的手段和传播的内容一样重要,现在回忆起你重新读18世纪启蒙思想家的作品,他们的思想程度并不是以深刻著称,而是他们学会一种对新生阶层来表达的方式他们处理得非常好。这种方法可能有点肤浅,但这种肤浅对于我们社会的整个运转应该是非常有益的。包括梁启超的思想很浅薄,但他用一种让更多人印象深刻,他影响了整个21世纪,比康有为更有影响。我不觉得我在思想上有多么大的原创性,我更擅长某种综合性的能力和表达的能力。所有的东西不一定到达真理,而是是否给你提供某种新奇感,当生活里没有新奇感的时候,生活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我相信我在做这样的事情。
主持人:假设有一天你对你自己的内心和外部世界都不具有新奇感的时候,你没有办法写作?
许知远:有一天对世界丧失了好奇心,我就不存在了。我就不需要到任何聊天室聊天了,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兴趣,不会对自己感兴趣。
网友:你们接收权威的美术评论方面的投稿吗?
许知远:我们希望各个领域内的文章都愿意接收。网友:贵报在艺术方面有没有原创文?
许知远:我们做过尝试,但是非常不成功。我们的艺术总监邹波写的文章实际介于新文体和更文学化的作品之间的一种范畴,审美能力是相对艺术的。
生活态度决定你成为怎样的人
主持人:你觉得你以前的那种啤酒馆的生活对你影响大,还是现在更趋于安逸稳定的生活对你的影响大?
许知远:都很大。我一直在两种状态之间摇摆,一种是非常雄心勃勃想改变世界,想改变别人,想创造伟大的新事物,想获得特别多的荣誉。另一方面经常会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意思,想过一种大学里面过的生活,有时候莫名其妙觉得很落寞,可能是因为青春期没有过完。我身上有一些艺术青年的成份。
主持人:像26岁的年轻人在巴黎的那一批?
许知远:有一些那样的气质。一方面我有里普曼很理性一步一步的气质,另一方面又有海明威身上的气质,渴望很浪荡的生活。
主持人:虽然我们是好朋友,我不知道最早影响你写作的是什么人。
许知远:太多了。有几个人有深刻的印象,我很少看过里普曼的作品,有一本《里普曼传》深刻影响了我,让我知道靠新闻写作的人可以获得那么大的荣誉。德鲁克有很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个无所不知人的状态,始终对新事物感兴趣。海明威比较深刻地影响了我,很深刻的文字。威尔逊是一个文艺复兴式的人才,他一生也看不起学院派,他就是给纽约克做书评家,他一生写了好多书,40岁开始重新学俄语,为了研究俄国文学。我喜欢那些有知识能量的人一直活到很老,仍然保持旺盛的创造力,我喜欢毕加索,包括威尔逊这些人。
网友:你最欣赏的国外写手是谁?
许知远:我非常讨厌写手这个概念,一方面很多作家喜欢夸大自己的荣耀,写作成为最重要的一种创作形式,因为写作从来不是单纯的把字写出来就完了。包括思想的能力、综合的能力、观察世界的能力,本质意义上所有伟大的政治家包括伟大的商人,他们都是某种程度上的作家或者知识分子。这是一种比较高尚的看法。另外一种看法有一种作家会自嘲,就是其它职业从事不了的人,因为他没有能力去挣钱,只能依靠一只笔一张纸来抒发自己的郁闷。我经常介于两者之间,我觉得都是作家,没有写手的说法。
网友:你的生活理想很精彩,接近梦想中的生活完美,你认为如何?
许知远:如果说我完美,我就不焦虑。每个人都有渴望,希望别人认为他的生活很完美,我一直在这样努力,尽量把自己塑造成似乎看起来对各种事物更游刃有余的一个人。但事实上我做不到,因为你的欲望总是超出你的能力,所以人总是在这种之间摇摆。当时叔本华说,人生本身就是一团欲望,欲望满足不了你就痛苦,欲望满足了你就厌倦。人可能都是在痛苦和厌倦之间的摇摆过程。
主持人:我觉得你扮演的角色是上帝。
许知远:我从来不想扮演上帝,我也扮演不了。人都有潜在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欲望。
主持人:你缺乏成为先知的一点东西,先知可能也经历过这种阶段,你太放纵不节制。
许知远:我特别喜欢文艺复兴时候的那些人,文艺复兴的时候对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有一种贪婪好奇。当时艾默森形容人文主义者的时候说,他们对知识有饿狗般的胃口。我对很多事物都有这种胃口吧。我没有科学天赋,缺乏艺术才华,文学创作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非常遗憾。
主持人:文学创作方面,大家公认你是很有能力的。
许知远:我在鼓舞他人方面有一种能力。
网友:许知远,最好的品牌是许知远这个品牌,而不是《经济观察报》这个品牌。你怎么看待?
许知远:我记得八几年的时候管理学家汤姆彼德斯写了一本书《个人品牌》,他讲我们正在进入新的商业环境。在过去的环境中个人和组织的关系是个人更完全服从于组织,个人是组织中的组成部分而已。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里面,组织和个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平等的关系。这时候个人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出来,而且真正而言,每个人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媒体,不管任何公司都是很多很多这个媒体的集合点,媒体公司更是如此。当我获得了一种名声或者成就的时候,也是整个报社获得最大成功的时刻。 主持人:今天是9·11,两年前的9月11号你在做什么?
许知远:上班,晚上回来看电视,很平静。突然有人告诉我,要看电视,我就看电视。然后我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跟所有人都一样。
主持人:两年前的9·11也是这张报纸产生非常大影响的一个开始,也是你重新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开始。你最近的几篇文章里面一直在使用一个词“全球雄心”,你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但它把你的好多理念都包含在里面。
许知远:的确有。9·11是我遭遇的对我成长而言比较重要的事情,之前1989年柏林墙的倒塌或是1991年苏联解体,当时我太小了,没有感触。9·11是我成熟以来遇到的比较震撼的一件事情,恰好我在一家媒体工作,可以表达这种声音。它强迫激起我对世界深入了解的欲望,对我人生来讲非常非常重要。还有一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互联网的兴起对我的影响很大。1999年我大学的时候采访过张朝阳,对他当时比较崇拜,我当时20岁,他当时三十五六岁。我觉得将来我一定比他牛多了。
许知远在聊天现场
记者如何保持学习的能力?
主持人:《经济观察报》目前的领导班子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支撑这份报纸的全球雄心?
许知远:还不够。但是在中国普遍都不够,这不是它们的问题,它们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主持人:它们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是不是要保持那种学习能力?
许知远:他们可能自我更新的能力和欲望不够强,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强。
主持人:你有没有做一些努力?一些尝试去推动它们?
许知远:我一直在做各种努力,我的存在本身跟他们交谈的方式本身都是刺激他们的存在。每个人看世界的方法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系。毕竟他们那代人是生活在中国逐渐开放的年代,包括他们的学习背景不是面对完全全球化的时代,我可能更年轻一些,包括互联网给我带来性格中的好大喜功那些成分。这决定了我在本质上对未来比他们更乐观,更不够谨慎,所以我会更急躁。我是报社的核心成员,但是不是管理上的核心成员,我不属于大家假想范围内的核心成员的样子。
巴顿将军做上尉的时候非常糟糕,所有人抱怨他。等他做了将军之后,他是非常成功的。每个人都要寻找跟自己角色相匹配的角色。我不太试图做上尉的角色,现在大部分的角色都是上尉,所以等嘛。
主持人:目前来说,你不是把自己定位于记者的角色,而是写作者。对于一个优秀的写作者来说,他需要具备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许知远:首先是天赋,其次才是学习的能力。勤奋是必须的,勤奋没有天赋重要。
主持人:如果做一个优秀的记者呢?
许知远:那就是勤奋,因为不需要特别高的天赋。比较而言,记者这个行业不像数学家、物理学家、艺术家那样需要天赋,就像管理者本身不需要太大的天赋一样。
主持人:由于时间关系,今天与许知远的对话只好匆匆结束,希望广大网友能够理解。搜狐网会与许知远保持密切的联系,如果有机会还会邀请许知远来我们网站作客。再次感谢许知远和《经济观察报》,祝他们中秋节快乐,感谢广大网友,也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许知远:每个人都致力于让自己成为明天和今天不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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