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张越产生深刻印象,是几年前看她在一个电视节目中当嘉宾,现场讨论的话题是“减肥”,所以她就以自己咄咄加快乐的特有口气,为天下所有的胖人抱不平:作为任何个人,都生而拥有自由成长的天赋权利,所以专门把“减肥”拿出来讨论,这本身就带有某种歧视弱势群体的意味。 转自搜狐 本来,张越完全可以用一种平和安静的口吻,把这件事情说得有理有利不疾不徐,只可惜,她当时的嗓门太高,语速太急,原本完全有理的话,只因声音使用不当,反倒显得有几分矫情。 转自搜狐 这几乎可以被认定就是张越最显著的个性特征:多半都是她明明占理,可就是声音大了点儿。 转自搜狐 之后,终于在一个聚会上面对面见到张越本人。而且发现她不但特胖还胖得有福、有相、有学问:哪儿哪儿都胖就偏偏脸上不但不胖而且可爱之极,看她隔着眼镜眯眼一笑,好像顿时就能解尽身边所有的苦大仇深和歹毒怨恨。再听她小声说话,那份厚实和幽默竟是天生来的。国人一向最缺幽默精神,而淑女们更爱使劲拿捏着自己。可张越却从来不为求“淑”而放弃自由自在。再看张越仰天大笑就更令人心惊,淑女从来都讲究“笑不露齿”,偏偏她一大笑就特别开怀,那敏感、那智慧、那明快无不被那一笑极尽其意!以往总以为作电视主持人的魅力是可以苦练出来的,和张越相识一场方才开了窍:真正优秀的主持人皆乃天生就有自己一份个性。 转自搜狐 但到现在为止,我也只见过张越比较出色地主持过节目,却始终没见到她在哪个节目里,真把自己的天赋发挥到灿烂的极致。 转自搜狐 少年时的张越,压根儿就没预备自己将来要到电视上去出名,她那时的黄粱美梦,是要到北大的未名湖边,揣一本世界名著来回踱步发扬光大人生的惆怅,毕业之后再借这份忧郁喟叹转而修成为一位作家。只可惜报考北大中文系志愿未遂,随之就被北京师范学院录取,这巨大打击绝不亚于在路上好好走着就平地摔个嘴啃泥。以她天生的敏感气质,估计从小学时她就会对老师嘴里的各种道理说教凭空起疑,而自己这回居然误打误撞混进“为人师表”的队伍。毕生仅此一次的大学居然上得这般尴尬,不仅让张越深感惭愧而且还沮丧至极。 转自搜狐 总算挺没劲地把4年大学熬到毕业,之后她又被分配到更没劲的一所郊区中学教书,终于有一天她面壁黑板忽然把一切都想得明白透彻:麻袋片做大衣——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于是乎,一跺脚毫不犹豫,她转身走出校门,坐上汽车回到了城里,并从此开始了自由职业者的飘泊生活。瞎混、打工、写剧本、百无聊赖、无所适从——直到有一天到中央台当了回嘉宾,无意中却被台里人一眼认准她就是干电视主持的材料。 转自搜狐 但有料也未必进哪庙就准能立地成佛,有一次《文化访谈》邀中央台10位著名男女主持和观众面对面座谈,虽然就只拆除了一层屏幕之隔,可诸位名主儿却都正襟危坐言辞谨慎,就她张越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照样还是口无遮拦。又一次《文化访谈》采访中央台几位著名女主持人,问她们各自心目中最喜欢的女性形象,有人用纯正的英文说自己喜欢“奥布拉·温弗瑞”,有人用地道的中文说自己喜欢“希拉里”,惟独张越俏皮地说自己从小就喜欢电影里的“女特务”—因为在当时完全由灰颜色和国防绿组成的社会人生背景之下,惟有女特务的化妆和打扮才显得分外漂亮而且舒展。 转自搜狐 由于长久以这种完全私人化却绝非自私自利的目光,去关注身边以及社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所以她总能找到另一种视角去观察与解释她主持和制作的节目,当然这私人化的另类态度,又同时决定了她永远不可能在中央台占据最正宗的女主持位置。我猜想如果硬让张越去充当一位刚性十足的电视主持,她可能就真会感到自惭形秽,尽管她从小也曾饱受慷慨激昂和义愤填膺式的组织化浸润和教育,但她更明白如果某些节目真的办成了让普天下人哭诉的忆苦饭或道德法院,那才是电视台乃至全中国的悲哀,所以对当这种主持人,张越不但从来毫无企图而且还甘拜下风。 转自搜狐 其实用一句话即可以概括张越的人生和职业取向:就是白给她让出一条阳关大道,并且命令她居中正步行走,不出半公里她也肯定不自觉就会把脚步溜达到路边儿去。这可能就是张越最大的性格弱点——天生具有自由散漫倾向,她认定人活就为活一个自在,而散漫不仅因为她雍容的体态,更由于她不拘一格的心态。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虽然张越在电视台工作也有些时日了,可到现在为止,她的节目主持,始终没超过她的文字写作—即使偶然在某张报纸的副刊一角,见到她一篇不拘一格的千字短文,也常常是浑然天成妙趣横生。所以我至今仍心生疑惑:和她当年想考北大中文系却进了师范学院一样,如今她未成著名小说家而干了电视主持--莫非又串岔了行还是个误打误撞? 转自搜狐 就因为天性过于自由散漫,虽然张越特别爱看书,但她从来不在电视上做有文化状,而且无数本书读完,还照样是那般生动活泼,而全无女博士或“书女即淑女”那满脸的忧郁苦涩。甚至从张越仰脸磕烟灰的一个姿势、对某件事一个乜斜不屑的眼神,也能发现她藏在心里过于苛责的趣味和情调,尽管她有时也会用大俗的口语和别人插科打诨。我曾开玩笑说她是“大资产阶级”,她听后既不争辩也不承认,只是有点惊愕地冲我傻呵呵一乐。人活什么,活一种味道—就像北京和巴黎真正的差别并不在于香水的产量,而完全在于两个城市根本不同的内在情绪和韵律。 转自搜狐 既然把自己活到了这个台阶上,她内心里经常感到孤独也就不言而喻了,骨子里落落寡合而又拼命希望自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所以张越在朋友们面前、在主持节目时、在社交场合之中,常常都以能说、善说、声大、偏激、爱逗乐、寻开心的形象而示人。但这充其量也只是她性格最表层的一个侧面。没有一个内心骄傲而清高的女人感觉不到自己深刻的自卑,所以她当众的侃侃而谈—不过是怕别人也更怕自己尴尬,结果是把高兴都留给别人—然后回家却把内心真正的寂寞全都留给了自己。 转自搜狐 和她语言的爽快与锋利一样,张越的热心肠,无论是在电视圈内还是社会圈内,也是非常有名的。她对哥们儿和姐们儿的那份掏心窝子的关切、细腻、温情、真诚、慷慨,有时可能都有点过了,所以在她与别人的交往过程中,也经常不乏明明吃了人家的亏,还蹲街边儿帮人家数的时候。从年轻到现在,吃亏是福但并没糊涂,所以她如今看人对事,总算也多少有了些洞察和机警,也掌握了最基本的自我保护能力,可她却并未因此就变得世故,所以关系近一点,她有时仍然说话口无遮拦,而且心里特别搁不住事儿。 转自搜狐 张越的敏锐和深刻,并没有给她带来更多快乐,有些事情和人际关系,她几乎在第一眼就早已看透到底儿掉,但碍于这碍于那,她并不能把自己看到想到的,完全肝胆相见坦诚表达,这常常让她自己心里感到非常痛苦,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得忍着、让着、虚着、搁着。因为更多的人和事情,还不能完全接受彻底的真实。 转自搜狐 就在这篇稿子即将写完时,编辑又打来电话,让我写写张越最近正在干嘛。我想这就是所谓名人必须随时都得有点新闻效应。可惜的是,在近几年里,她除了正在竭尽全部真情投入《半边天·周末版》的普通人访谈外,就基本不在电视上其它节目中露面。对于已经能熟练表现又已经对自己没有任何新鲜刺激感的节目主持,张越确实感到有点疲劳了。所以在这一年时间里,她除了专心做自己的节目,或者偶尔在家翻翻书,更多时间则在打算和策划让自己的普通人访谈更进一步深入社会的“皮下”。所以在这一两年的几次接触当中,我既看不出她过去的调侃,更看不出她心里有什么特别的紧迫。如果说她过去是“火焰”,如今却在变成一派宽容的“海水”。 转自搜狐 因为如上所述种种性格的、境遇的、命运的因素综合构成,所以才有了丰富多面、生动活泼、优劣互见的张越。她出现在平时生活里,经常都非常爽朗、明快、幽默,但有时真让她在电视上撒开了欢儿,却不免有些夸张和偏激,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同时也可能正是她最大的缺点。 转自搜狐 要想真正领略张越之可爱或可气,光我这篇稿子那只能说是对一篇铭文的注脚,要真正体会和了解她,那只有华山一条路:和她成为坦诚相见的好朋友。 转自搜狐 (北京)何东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