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地图上,一个明显的现象吸引了我,那就是东部密集的人口分布与西部辽阔的土地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这使我想起那条著名的“胡焕庸线”。它是地理学家胡焕庸提出的,一条关于我国人口分布疏密的对比线:它北起黑龙江的爱珲县向西南延伸直到云南的腾冲,这条线把我国分为西北和东南两部分,线的东南侧,土地只占整个国土面积的36%,人口却是全国的96%,线的西北侧,情况恰恰相反。在四川省的地图上,也完全可以画出这样一条线,这条线北起平武,向西南延伸经雅安直到盐源县。就这条线两侧人口分布疏密之悬殊而言,四川简直就是中国的克隆。 为什么会这样?自然环境所致。四川的西部是青藏高原的东缘,横断山区的北部,这里是海拔4千米以上的高山、极高山和高原的世界,遍布湍急的河流、深切的河谷,这里的气温和降雨条件,决定这里只能是游牧人的天下,不可能像川东一样养活众多的人口,历史上只有少数民族藏族、羌族和彝族居住在这里。 不论是按自然,还是按人文,四川都自成两个区域,川西和川东。 这两个区域,对比强烈的不仅仅是人口的疏密和地貌的差异,更在于文化:一个文化是人们极其熟悉的,熟悉得好像面对“水煮鱼”和“五粮液”;一个文化是陌生和新奇的,新奇有如进入异域他乡。在四川,这两种文化没有任何中间过度直接对接在一起,可以说四川是中国文化差异最大的地方,借用一本小说的名字: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川西是康巴藏族的核心区,康巴藏族又是藏族中性格最豪爽、服饰最亮丽、文化最丰富的一支,许多现代人寻找异国风情,去川西感受到的文化差异也许大于去纽约和巴黎,尽管她不是异国。 川西包括甘孜、阿坝、凉山三个州,民国时期这里大致是属西康省的范围。 这三个州的面积加起来近30万平方公里,大致相当于东部两个省的面积,譬如:相当于两个山东。这样一片辽阔的土地对许多人来说是陌生的,需要重新认识,尤其是对这里的雪山和冰川。 这次我去川西,考察了我心目中向往以久的几座雪山:贡嘎山、稻城亚丁3座神山、四姑娘山,也去了九寨沟。我的感觉是:九寨沟旅游十分火爆,像是城里的一个大公园。但贡嘎山、四姑娘山却相对平淡,尽管贡嘎山和四姑娘山距成都比九寨沟要近得多。 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依我看主要是审美观的问题。 九寨沟的风景以水为主,瀑布、湖水这些美都是中国传统审美观中已有的,但贡嘎山和四姑娘山的美却是中国人所不熟悉的,那是雪山及冰川塑造的地貌美,这种美的审美在传统文化中找不到,需要重新构造。 川西的景观还有一种是湿地,若尔盖湿地是我国最大的湿地之一,非常壮观,然而欣赏湿地的美也是中国传统文化所缺乏的。 传统文化中对于雪山、冰川的看法是负面的。唐僧的原型——玄奘大师西天取经走过了许多雪山,他在《大唐西域记》中对此有许多负面的描写。 川西是红军长征北上走过的地方,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历经千辛万苦,许许多多的宣传报道突出了雪山、草地与人的冲突,刻画了雪山、草地令人望而生畏和人对此予以拒绝的一面。 无论是唐僧玄奘的西天取经还是红军长征都是有目的性的,是功利性的,唐僧是为了取经,红军是为了北上抗日。因此,用功利性的视角看雪山草地,必然是负面的,看到的必然是雪山、草地的险恶和残酷,但即使在长征中,也有人带着一种审美的眼光看雪山草地,譬如毛泽东。 如果以一种新的审美视角看雪山、草地,应该承认当年的红军历经艰难险阻,走过的是中国风光最壮丽的一片土地。 欣赏川西的雪山、冰川、草地,需要一场审美观上的革命,我们应当将传统中对于雪山、冰川、湿地的负面观念转变为崭新的审美观。 这种审美观主要是指对雪峰、冰川和湿地的美的认识,这种审美观的基础是现代科学而不是传统文化。 这种审美观突出的是对自然的敬畏,而不是对自然的把玩。 这种审美观带给人的体验包括了震撼、艰辛、跋涉、极限等词汇的语义,超越了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说起雪峰、冰川,西藏比川西要多得多,但川西地势较西藏低,高山大河又是相间排列,因此川西的雪峰相对高度比西藏的要高,又因为川西的植被比西藏丰富,到川西高山反应也不像西藏那样强烈,因此,从这几个方面看,川西比西藏更宜于欣赏雪峰和冰川。 因此川西的雪峰、冰川最有希望把中国人带入一个欣赏雪山、冰川的新时代。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