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直击揭开“拉客仔
“接亲一条龙”狠骗外来工
文/本报记者 余颖 周敏 李宜航 实习生 倪晟斌 郭冀远 图/本报记者 邓勃
“拉客仔”混迹于广州火车站广场，寄生于“野鸡车”，专坑初来乍到的打工者；“野鸡车”出没于闹市，甩客于中途，不择手段骗取外来工的血汗钱；“拉客仔”自称是“接亲的”，“野鸡车”美其名曰“迎宾的”，“拉客仔”送人上“野鸡车”，“野鸡车”分成给“拉客仔”……本报记者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揭开了这一由“拉客、宰客、甩客”组成的“接亲一条龙”的黑幕。
行内人自曝黑幕
上个月，一位姓李的报料人受良心驱使，数次到本报自曝拉客仔在广州火车站拉客的内幕。“一个老乡前一段叫我跟他学拉客，我干了几天就‘金盆洗手’了———骗的都是那些初次来广州的穷打工仔啊！”
李先生说，在行内，拉客仔叫“接亲的”，“野鸡车”叫“迎宾的”，车上抢劫的则叫“杀猪的”。“接亲的”数量惊人，仅在白云区马务村就聚居着几百名拉客仔，大部分是四川、湖南、江西人。每天凌晨4时左右，有从江村开来的中巴到村里，专门送他们到火车站广场“上班”。
据李先生介绍，这些拉客仔拉客手段相当“高明”：他们看准几班从宜昌、重庆、岳阳、沈阳来的慢车，专挑初来乍到的打工者下手；他们粗通多种方言，乘客操什么口音，他们就跟着说哪里话，三言两语就拉成了“老乡”；他们习惯扮成刚下车的旅客，不洗脸不刷牙，蓬头垢面，四处寻找“同路人”；他们总是背着一个破包，里面塞满空矿泉水瓶，常托旅客代为看包，自己趁机开溜……
李先生说，拉客仔收入可观。他们每把一个乘客拉至野鸡车站场，就能赚取35—50元的好处费，是从拉来旅客买的票价中提成的，而乘客要付出“到深圳100元、到东莞70元”的高额票价。一个拉客仔一天的收入有500来元，最少的也能挣两三百，最多的可以赚1000多块。
无独有偶，一名外来工上个月也致信本报，投诉拉客仔、野鸡车勾结宰客———“今年4月1日，我从湖北来广州。我们一行三人准备到省汽车站搭车去东莞，走到火车站路口，有个小伙子拎着个包过来搭讪。他说，省汽车站正在维修，现已搬到某处。他还称自己也是湖北人，也要去东莞，想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乘车到达所谓的车站时，才知道那里的票价是省汽车站的3倍，到东莞本来只要25元，他们收每人80元。上车后，车上五六个家伙又谎称要走高速路，再加收20元。车到中途还是把我们赶下了车。”
于是，从上月中旬起，本报记者就兵分三路调查这个“接亲一条龙”：一路盯住马务村，以“拜师学艺”为名接近拉客仔；一路呆在火车站，直击拉客全过程；一路直扑野鸡车站场，观察拉客仔与野鸡车的勾结。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我们弄清楚了“接亲一条龙”的各个环节。为了更清晰地揭露其行径，本报记者昨天又全程追踪了这个“接亲一条龙”。
三辆车接去“上班”
昨天凌晨2时，记者赶到了拉客仔聚居地———马务村。
凌晨3时20分左右，一辆蓝色的中巴由黄石路驶进马务村。记者跟着进村后发现，三辆车牌为粤A38016、粤A38017、粤A01908的中巴已堵住了村内的道路，一拨拨的人从村中各条巷子朝这三辆车涌来。20分钟后，三辆车陆续启动，但出发的方向不同，记者只好驾车跟踪其中车牌为粤A38016的一辆。
在火车站附近的草暖公园旁，中巴停下了，车上20多个人全都下了车。他们故意拉开距离，有的三三两两直奔火车站出站口，有的故意慢慢落在后头。记者跟踪了一伙没有分散的拉客仔群体，其中一个戴眼镜、穿蓝衬衣、貌似斯文的中年人（下称“眼镜”）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他时走时停，最后坐在离出站口不远的地上观望着。
假老乡“热心”引路
凌晨5时左右，好几趟火车陆续到站，大批人涌出来。记者一转身，突然发现“眼镜”不见了。此时，前方一大群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正身手敏捷地翻过出站口的栅栏，混入出站人群，一些妇女更直接从栅栏挤进去。他们一哄而上，开始操各种方言拉客。
记者也拎着旅行包从出站口往外走，嘿，正好碰上了“眼镜”。他满头大汗，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看起来也像是刚刚下车的旅客。“老乡，你们也是坐这趟车的吧？”他主动搭讪道，“去哪呀？”记者答：“中山。”“我也是去中山。我们刚好结个伴。”遇到同路人，他显得很兴奋，热情地要带记者去省汽车站坐车。
说着说着，“眼镜”却带记者转左直奔火车站广场的公交车站。“不对吧？省汽车站在右边吧？”记者质疑道。“以前是在那边，你没看到出站口的公告吗，广州正在建地铁，省汽车站拆了，现在改在一个临时站点。我们要坐专线车去。”“眼镜”显得很诚恳。“就是这个专线车，准备两块零钱。”“眼镜”指了指前方的803路车。旁边一个女拉客也帮腔：“快点走，广州查健康证很严，没有就要交150元打防疫针。火车站有很多抢劫、偷东西的，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记者随“眼镜”上了车。车上挤满了人，几乎都是在“老乡”带领下去坐车的。“眼镜”松了口气说：“没骗你吧，大家都是去那个临时站点坐车。这么多人错得了吗？”803路开车了。记者指着对面的流花车站问：“这不也是客运站吗？为什么跑那么远？”“眼镜”镇定地指着那些停着的大巴车说，“那些是市内的公交车，你看还有编号呢！”“熟面孔”当场分钱5时20分，803路车开到火车北站，“眼镜”提醒记者该下车了。在这一站，下了60多人。记者跟着“眼镜”随人流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路，走了三四分钟，就到了三元里广花高速公路桥底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不大，却已聚集了两三百人，都是从火车站过来的。记者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好些个从马务村出来、在火车站广场上散开的人，又在这里聚集。空地上三三两两站着些打手模样的人，面目凶悍，正对乘客推推搡搡，还大声吆喝着：“快买！快买！买了不要停留，赶快去排队！”
售票点是一栋两层烂尾楼，连门都没有。里面摆了三张桌子，分别是东莞、中山、汕头方向。“眼镜”招呼记者排中山的队。“中山多少钱一张票？”“眼镜”说：“70块。番禺、佛山、顺德都一样，70块。”“怎么这么贵。”没想到“眼镜”自有“说辞”：“你不知道，广州在建地铁，凡是去15公里以外的地方，每张票都要收35块的建设费。到时候还给你发一张地铁卡，能坐两次地铁，你可要保管好……”
买票时，“眼镜”故意放慢几步，走在记者后面。记者付了140元，换回两张绿色的车票。这时旁边一个男子开始推搡记者，不让记者停留，把“眼镜”买票的情形挡在身后。记者走出几步，再一回头，“眼镜”正在和另外一个“熟面孔”分钱，嘴里喊着“两个，我的是两个”。另一张售票桌前，另一个从马务村出来的“熟面孔”正在向卖票的男子喊：“两个，两个！”卖票的男子抽出一张100元放在桌上，“熟面孔”飞快地抄进口袋。
接着，记者被指挥着去排队上车，“眼镜”却落在后面。记者招呼他快来，他向前挪了几步，又说要去买水，转身就跑了。记者想追，却被队伍旁维持秩序的男子拦下了。
未到站推人下车
6时13分，记者被赶上了一辆车牌号为粤A56389的中巴，车上坐了24人，当然没有“眼镜”。两名凶巴巴的售票员命令大家把所有窗帘拉上，车子七拐八拐上了内环路，再经珠江隧道来到芳村。“佛山到了！”7时不到，售票员拉开车门。记者一看，路标显示是顺德陈村大道。这哪是佛山啊？“番禺的下车！”7时10分，中巴在顺德区生态乐园的路牌下停住了。“我是到洛溪大桥，好像不对吧？”一名来自江西萍乡的妇女有些犹疑。“往前走就到了。快点，快点！”两名售票员硬是把她推下了车。“全部下车！”7时30分，中巴又在顺德大良大门村的牌坊前停下了。“这不是没有到中山吗？”记者问道。“少嗦，就这里下。”两名售票员大声呵斥道，并把记者恶狠狠地推下车。“滚下去！”有的乘客不愿下来，他们就把行李一件件往下扔。
看着中巴绝尘而去，一名来自沈阳的小伙子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怎么会这样？我身上只剩下3块钱了！这群骗子！”
几乎与此同时，本报另一路同一地点乘车去东莞的记者也在广园路增城出口被赶下了车。附近搭客的摩托仔说，这些车到了这里就把所有乘客赶下车。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没车。有的人只好花四五百块，搭摩托车去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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