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余恨

　　现在做媒体不容易。你问一下老总们，要不是钱有的赚，那还是人过的日子？政治上战战兢兢，民族问题更是大意不得，碰到“猪”时一定要环顾左右，看有没有不合适的文字和图片，舆论监督需要用计算机来打小九九，就是一般的社会新闻，也还怕有个什么真假莫辨的尾巴子。有些事情，你不报吧，就会在新闻竞争中“失语”，但是，如果你跟着报的话，也少不了被人闪了腰的时候。当然，这闪了腰的责任鉴定比较麻烦，需要专家会诊才行。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前两天，《世纪人才报》关于南京色官悉数被重新重用的新闻，引得舆论大哗。在事隔数天之后，南京方面通过调查取证，终于回应了：这是一起严重失实的新闻。作者根本没有到南京来采访，也没有接触过南京市委组织部门，“仅凭在电话里了解的所谓不知情人的不实之词，便采写了这篇“重磅”报道”，严重损害了南京形象。宁波找小姐(这已经成为一个专有名词，你到任何搜索引擎里键入这几个字，出来的几乎都是南京的几个宝贝的光荣之旅。可见媒体的话语霸权厉害呀。）中共南京市委宣传部强调，在“宁波事件”中受处分人员的管理和使用上，南京市及有关部门是严格按照中央有关规定执行的，没有违反党纪处分有关条件规定将他们提拔使用。你看报道和转载了这篇新闻的媒体不是都被闪了腰了吗？当然，南京媒体在这件事上表现出高度的自律，采取了惊人的“沉默是金”的态度。可问题是，你问一下几乎任何一个南京人，有谁不知道那个大官人早就当上河西开发副总指挥的了？又是岂止是２００３年５月？如果是谣言，媒体早就应该辟谣了才对，何以惊人的失语？当然，细节你没搞清楚，就敢报道，掐死你都不屈。

　　还有那个孙志刚事件。此事一出，咱们的几个博士大胆上书人大，要求审查国务院制订收容法违宪，这可是一件极具理论勇气的壮举，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出名，我还跟着凑热闹，写了篇博士大胆上书的意义，蒙中青报垂爱，给用了出来。那阵子主流媒体们都在探讨，程序会怎么怎么走，最快可以几个月，最慢可以多少年，最那个就是没有回音。可没成想，国务院采取断然措施，一声春雷，就把那个恶法给说废了，媒体在喜出望外的同时，几乎没背过气去，岂止是闪了一下腰呀。想当然害死人呀，咱们的政府如果真雷厉风行起来，那还真没得说的。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女星(她是什么星，我不大明白，也不打算明白)，以道德置换知名度，策划了一个圈套，说什么皇帝要和她进行性交易。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媒体岂能缺场，于是乎纷纷介入，引得百姓们也引胫伸脖，静等下文，可是，人家在达到目的以后，便称没这回事，是媒体报道失实，”不排除诉诸法律的可能”，绝，要不是这样的事屡演不绝，媒体还不被闪得死去活来的。媒体是头卸磨被杀的驴呀，但这样的驴，媒体就算被杀过千百回，还要再来一次的。记性归记性，德性归德性。

　　再随手拈一则新闻：湖南省教育厅今年将高考成绩卖给电信运营商，但由于操作不当，出现失误，以至于考生们在可以查分的当日将电话打烂也查不到分。在消协这个老大爷要进行质询时，便出现了这样一幕：湖南省教育厅和省教育考试院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从来没有发布过“高考成绩26日公布”这样的消息，湖南两家媒体25日的相关报道失实，造成家长和考生误解，严重影响了湖南教育机构的形象。还好，没有说“不放弃诉诸法律解决的可能”。“我迷他福”，善哉善哉。

　　媒体为什么会被闪了腰？这里自然有媒体的责任。就拿以上四例来说，媒体都有可以检点的地方。第一则新闻，这个记者采访不到位，没有坐实，事实有出入。尽管有难度，但对敏感的新闻一般要绝对真实，拿不准的细节不写，否则只能是授人以柄。第二则新闻情况特殊一些，是媒体对我们国家的行政机构的可塑性估计过低。第三则，则是媒体活该。第四则，我相信没有依据打死记者也不敢编的。但是证据呢？如果有确凿的证明，那几个官老爷想推也难。当然，条口记者以后要混，可能也不得不背这个黑锅。

　　但更多的时候，并非媒体记者的缘故，是大环境，是各种非媒体所能掌控的力量。南京这件事就是个典型。你说没这个事吧，记者不可能空穴来风，你如果真要去采访，多半要吃闭门羹，要是能采访，南京的媒体早就有掘地三尺的本事了，还轮得到你外地的记者来“爆料”？即便有这个事，也不排除启动应急预案的可能。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天知道了。但是，你媒体就“失实”了，就闪了腰了，就不得不道歉了。还好，没有像陈杰人那样被开掉，算你走运。所以，在这种事上，在中国，媒体是弱势。有业内人士说，去年南京汤山中毒事件中，媒体的报道“经抢救无效死亡多少多少人”是大可玩味的文字艺术：经抢救无效死亡，这可不是“脑精”急转弯哟。

　　像第二则新闻，则是咱们的政府有时候让人捉摸不透的缘故。不提。说效率高吧，有时候会急得你吐血，但说效率低吧，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时候，能今天抓到，第二天审判，第三天就给你崩了，当然，这是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这说明我们的效率是有弹性的，潜力无限，媒体应有足够的估计“预应力”。

　　像第三则新闻，则是策划人深喑媒体和媒体人的弱点，算准了你肯定会这样，就像人家美女跳艳舞，算准了你肯定会当众硬起来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样，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可真没办法吗？我看未必。有人建议，适当的失语也是社会责任，我深以为然。

　　像第四则，我认为媒体不能苛且，如果真有证据，有必要较真，不能以牺牲信誉来妥协。有时候，我们媒体是有些贱，但有的报道对象更戝，你不敢较真他真的会欺负你的。

　　办媒体难，做传媒人难，做有责任有尊严的传媒人更难。处处是新闻，但只要你操作不当，就可能经常被闪了腰。对我们来说，既需警惕，也需要准备个护腰，最好是进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