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焦点访谈》记者经历,拉近了和边缘人物的距离.

亲耳聆听国家主席的冷暖经历.(图左为王光美)

　　欧阳国忠 :社会朝主流方向发展，你们更多关注弱势群体，接触这些东西多了之后，内心是否有一种压力？

　　曹 荭:我们做的更重要的工作我倒觉得是一种沟通，沟通过去意义上的边缘人物和主流人群，我们把边缘群体的生活做给主流人群看，这个是我们栏目的核心竞争力。另外“主流”和“边缘”这两个概念我想了很长时间，它们在社会学的范畴是相对的，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越高，人的自由度会越大，同时它的社会宽容度也会越大。而在高度宽容的社会，所谓的边缘可能是一种更为个性化的生活方式，个性化的生活方式越多，边缘和主流的边界就会越来越模糊。

栏　目：《冷暖人生》
制片人：曹 荭
时　间：2003年1月9日10:00
主持人：欧阳国忠

沟通过去意义的边缘和主流群体

　　欧阳国忠 :观众比较佩服你们能够采访到弱势人群，他们面对镜头的时候很真实坦诚地交流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自己的内心。这点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曹荭：大家看过《焦点访谈》的可能都会理解，很多罪犯为什么能够对着镜头讲述自己的犯罪心理、犯罪过程,《焦点访谈》的记者都经过这种训练。注重心理上的交流，是有一些技巧，比如制造一种谈话氛围，引导对方倾吐自己的心声。当然《冷暖人生》的讲述者不是罪犯，但也要注重心与心的交流，任何一个人和人交流谈话的栏目都会注重坦诚、尊重、理解、宽容，对我们栏目来说就更加重要。因为我们的被采访对象比起公众人物，生活闭塞得多，很少有人倾听他们的心声，他们心理的开放程度也要弱得多。栏目刚开播不久的时候，央视的陈虻老师就提醒过我，他说虽然人人都有故事，但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你敞开内心？所以在我们栏目可能真正的平等和心灵的沟通非常重要，绝对不是一句口号。我在组里年龄比较大，经历的事情也多，在和采访对象交流的方面我承担得多一些。晓楠除了我们栏目以外还要播报新闻和其他栏目，一个月三分之一时间在我们这里，我们尽可能完备地给她做一些策划文案，在这之前对采访者进行预采访，预采访的过程实际是心理的沟通过程，他是否接受我们的访问可能预采访就决定了。
　　往往面对面的第一眼就能够决定他们是否信任我们，他们不是名人，不常跟媒体接触，没有太多的欲望表达自己，没有太多的功利心，完全是我们要展示他们。由于他们的边缘化，心理往往比较惶恐、比较疑虑，眼光往往会比较游移。在和他第一次眼光对接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坚定地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请相信你和我们接触是安全的，你们所有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有根有据的，请把你的道理和观念告诉我。从眼光从语气，包括肢体语言都表达出来这种东西。如果他的目光坚定下来，就已经表明了他能到演播室说很多他的心里话，这是最基本的一种尊重。一般的人突破第一道心理防线之后，当他觉得你是安全、是真诚、是温暖、宽容的时候，你想了解他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是他真实经历过的肯定会告诉你，因为没有太多的功利心反而会比较真实。
　　比如我们一直关心艾滋病人，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边缘群体，我一直很想找一个好的选题。刚刚过去的艾滋病日——2003年的12月1日，我们在网站上发现一个叫小汤的患者，他是一个留学生。这个小伙子和别人不一样，他从海外归来，眼光特别开阔，内心没有太多阴暗的东西，他很清楚自己的病人也很有趣，比如他了解媒体会炒作记者和爱滋病人握手的悲壮心理，小汤就会笑着主动和你握手。你提出采访他，他会提出来一系列苛刻的条件，采访的时间、地点、问题，还有他的声音、图象一定要处理，一定要签合同，所有的要求我都无条件答应。就这样离开广州的当晚，他还是发短信给我，说不接受采访。但我觉得这个人非常值得去做，他的故事非常好，他的谈吐也非常好。他这个人还算讲义气，说愿意推荐另外一个病人，是农村的。我说“就要采访你，因为你的故事可不多见。”后来他的手机转移了，不接了。接他电话的是他女朋友，他女朋友非常漂亮，非常有活力，我相信是小汤的个人魅力吸引了她。我从他女朋友身上找到突破口，她从没见过小汤生病以前是什么样子，我说我会用非常美好的音乐和画面虚拟还原小汤，给她心里留下最美的印象。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从深圳到广州，来回跑了五趟，不断接触他们，把片子拿去审查，让她女朋友看，让他看，直到他们签字认可。最后这个节目《生命手记》做了上、下两集，这两集片子现在拿出来看我还是非常感动。
　　网友：你一定学过心理学吧？
　　曹 荭:心理学最基本的就是要懂得对方，其实只要想交流，不用任何技巧，只要用你的心去换对方的心。
　　网友：感觉《冷暖人生》这样的节目非常感性的人才能做出来，你们的制作者都是感性的人吗？
　　曹 荭:至少我是极端感性的人。
　　欧阳国忠 :社会朝主流方向发展，你们更多关注弱势群体，接触这些东西多了之后，内心当中是否有一种压力？
　　曹 荭:我想你是担心怕我们做成一个边缘人物的边缘栏目，远离接受传播的主流人群。我想我们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一种沟通，沟通过去意义上的边缘人物和主流人群，我们把边缘人群的生活展示给主流人群看，这个是我们栏目的核心竞争力。另外“主流”和“边缘”这两个概念我想了很长时间，它们在社会学的范畴是相对的，一个社会文明程度越高，人的自由度会越大，同时它的社会宽容度也会越大。在高度宽容的社会，所谓的边缘可能是指个性化的生活方式，个性化的方式越多，边缘和主流的边界就会越来越模糊。
　　包括我们提的“另类”也是这样，实际上在宽容平等度较高的社会，只要符合社会法律和公共秩序的要求，这个另类其实是可以被欣赏和被接受的。我曾经在美国的伯克利大学看到，这所大学在美国是著名的另类文化集散地，在校园门口和学校的广场上，聚集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有人说他们是艺术家，也有人说他们是流浪汉，他们自得其乐从不打扰别人。说他们很边缘、很另类，怎么样形容都可以，但周围的人对他们平等相待，只要不干扰社会不干扰别人就可以了，他们是存在的，而且真正被欣赏地存在。
　　欧阳国忠 :有一天傍晚我下班路过一个菜市场，一对父子拖着板车，母亲在板车上面唱歌，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很快乐。他们自己觉得很幸福。
　　曹 荭:人内心的幸福的确不是靠社会的主流与边缘，强势与弱势来分的，这种标准也慢慢变得个性化。
　　网友：有没有打算在北京也做这么一个节目？
　　曹 荭:我真的很想一辈子都做这样的节目，这一年在节目中我尝到很多甜头，比如看到很多真实的人的生活，他们有非常真实的缺点，非常真实的优点，很多主流社会的人不一定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活得非常非常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