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与时
开放是一种文明的品德,有了它,我们终将冲破封闭的高墙,去拥有整个世界。
文明古国
在我上学的过程里,政治课一直是非常重要的教育内容,以至于从中学到考研,无论任何专业的学生,唯有政治一直是必考科目。但对于处世未深的孩子来讲,古板的政治教育通常是承受不了的,所以政治考试一直被我们认为是最残酷的记忆力考验。幸好,这些年国家一直在改革,政治课的内容也是年年出新,学了十几年倒无太多重复之感。可做老师的就不容易了,语文和数学老师一年背下的课可以用一辈子,政治老师不行,教材几乎年年变,他就要年年重新背课。当然,这种变化也正好是中国社会飞速的进步的影射。比如在我中学的政治课上,老师要用各种方法论证抨击西方的全民大选,但现在可能已经没有这些内容里,因为“国与国之间应该互相尊重,国情不同对政治制度的选择也不同”嘛!
最好的政治教科书还是历史。
在我所接受的历史教育中,国外的历史少只有少,特别是世界古代史,悠悠五千年在初中只用半年就学完了,到了高中,想学还没了。所以在许多人的头脑里,鸦片战争之前,好像世界上只有中国人在改朝换代。可能正因为如此,大学后我开始迷恋那些国外的文明古国,感叹于他们超前的辉煌文明,也常常为他们的短暂灭亡感到裴伤。总感觉文明其实是一个很偶然的产物,它需要温暖湿润的气候、需要河流和冲击平原,还要保障这个创造奇迹的民族的和平与开放,以汇集全人类的智慧光芒于一身。无论古罗马、中国的盛唐,甚至当代的美国,哪一个不是开放交融世界文明的结果呢?所以在布满战争与仇恨的人类社会,除了抵御外来战争的强大国防,需要这个民族拥有何等谦虚的态度与宽容的心胸。同样,民族的狭隘一夜之间就能将这些凝结人类血汗与智慧的辉煌成就毁于一旦,象古巴比伦、古罗马他们被落后的民族所灭亡,失去的绝不仅仅是黄金与艺术品,更主要是那些已经很先进的科学技术与民主制度,这些成就一旦销毁,在后代很长时间里都无法恢复。
幸运的是,我正生活在一个历史从未有过的开放的世界和一个刚刚打开的大门的国度。
其实能感觉中国“不开放”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这个国家那么大,人民内部矛盾又多,所以“足不出户”也不会寂寞,老百姓也早就习惯了贫穷与“被专政”。几百年里我们一直荣耀于汉唐先辈的“泽备四方”,但却渐渐失去了先人对世界文明“海纳百川”的心胸。就在我们这代人出生之前,中国还在经历着它那场狭隘的文化浩劫,据说当时已经发展到“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地步,看来为了信仰,那时我们已经把世界上一半的人类作为自己的敌人了。幸好这是一个有过大见识的民族,伟大的理性终究要战胜狭隘的冲动。与历史书上学习的那几次改革不同,我所经历的改革后面加了两个字——开放。这不得不让我更加景仰邓小平老人的伟大智慧。有了这两个字,我的成长中才能不断开阔眼界,并将“开放”作为一种文明的美德置入我的心灵。
传播的窗口
媒体是开放的窗口,在成长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比它更快、更生动的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在中国的农村,报纸一直是“禁区”,所以电视机的普及就成了我所经历的生活里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大部分知识与获取的信息都是它带给的。
和现在的孩子相比,在我降临到这个世界时,大多数人还看不到电视,至少没有彩色电视。所以我有幸经历了这个伟大的电器在中国迅速普及的壮举。
听我爸爸讲原来生产队有一台17英寸的大电视,后来生产队解散,尽有的那台电视和许多集体资产一样也不知道分到谁家去了。所以在六岁之前,我的世界里并没有电视。第一次看到电视是在姥姥家,那个场面至今难忘,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期待的人群, 12英寸大的电视机用一个“专业”的“电视罩”保护着,掀开电视罩,再为电视接上电源,据说为了防止将电视烧坏,看完了必须马上把电源拔下来。其实当时的农村,除了打麦机,能用上接线板的地方都很少,这个电视算是独自享受。在这阵势下,我只顾的上长见识了,至于电视里,黑一块,白一块的我什么也没看不明白。后来给家里买了一台VCD,据说也有许多人来家里看,听老爸讲这事时自得的神气,肯定是终于找到了十几年前外公的那股劲头。
其实,在那次不久以后,爷爷家买了一台更大的黑白电视,这样我们家就成了“电影院”,幸好当时电视台少,电视节目也单调,那么多人看一个电视似乎很少发生争执。也是从那时起,我真正的享受了电视带来的无穷乐趣。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看着黑白电视,以至于后来认为做梦没有颜色是因为小时侯黑白电视看多了。我是一个极爱幻想的人,象我们这样安静的一代人还能有一个天马行空的脑袋,这不能不归功于电视。
直到初中,因为家里承包村子里的果园,冬天储存水果要用报纸做包装,所以在家里开始堆着许多旧报纸,我在完成了识字的阶段后,就开始折腾这些报纸了。这其中我最喜欢《参考消息》,因为它里面的风格总和其它报纸不同——有许多直接翻译外国人的新闻。上了高中后我才发现身边许多同学都有看《参考消息》的习惯,一直到大学我和周围同学都不约而同形成了传阅《参考消息》的习惯——那时我们把最能抢报纸看的人叫“报霸”。因为在中国,媒体一直处于垄断地位,我们很难直接听到第二种声音,而一个国家的民主离不开媒体的多样性。
在新世纪到来的时刻,技术的发展终究还是冲破了封闭信息的高墙。互连网的出现与迅速普及就象一把利剑把还未来的及消融的冰山从头劈开。在网络世界里,每个人拥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可以按照自己的选择查看、辨别各种各样的信息,甚至任何人都可能同时成为大众传播的制造者,单项在信息的流通被改变了。这对中国人的政治生活必将产生深刻的影响。
面对世界的智者
不断开放的环境给了我们去接触、比较外面的世界的机会,这种机会发生在追求美好的学生时代,不断的改变着我们的思想与生活。
比起中学以前的教育,大学还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独立思考的空间,丰富的知识、“无产者”的心境,不可限量的未来,这些都让大学生成了最能纯净的面对世界的智者。再加上世纪末的中国已经开放到了一定程度,我能深刻的感受到在这个阶段作为大学生的我思想的飞速成长。毕业时我写的一首诗或许能代表我思想的变化:
少年壮志起刀兵,
江山即统又休盟,
非是惜得战前血,
可知一璧几连城。
诗的名字叫《秦璧》,我篡改历史,假设秦国的王子在战争中醒悟,快统一江山了却停止了儿时的梦想,他假借换来的“合氏璧”说服自己的大臣:“并非我害怕战前流血……虽然我们只得到一块小小的璧,可换来的是多少城池免造涂炭呀!”这种思想已经和我高中时恨不得占领纽约的理想大相径庭。
我的许多英语好的同龄人更是选择了出国,他们或是逃避国内的生活,或是想接受一段时间的国外教育(但绝不仅仅是某些人比喻的“镀金”)。所以也有人讽刺我们这一代人叫做“寄托”的一代,“寄”是指GRE,“托”是指TOFE,就是那两个著名的出国考试。“新东方”是我们这个时代产生的最有影响力的外语学校。
在北京申奥成功的那天晚上,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从美国回来了,不知为什么,再一次面对她时我不免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因为我始终相信人的见识大了,心灵上包容的东西自然会更多,能有机会去接受不同文化、不同价值观、经济更发达的西方世界,人的思想就像获得了是一种新生的力量。
2001年12月11日,经过15年的谈判中国终于如愿以尝的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但我想,即使这次谈判依旧失败了,可能不会再会出现《中国可以说不》那样的畅销书——虽然当年我的心也曾为这本书的文字所沸腾。因为入世的历程本身就是中国开放自身的过程,中国人的能够考虑的已经从“别人竟然不让我们加入!”转变到了“我们现在能不能加入?”。
这通过政治课本里关于中国经济体制的提法就能看出:
计划经济;
以计划为主,市场调节为辅;
计划与市场相结合;
有计划的商品经济;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完全的市场经济。
保护文明的长城
2001年9月11日,美国的世界贸易中心被恐怖分子用两架客机撞毁了,考验了许多中国人的心志,身边许多人都和我都陷入了沉寂的悲哀——因为世界因此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一座象征美国经济文明的标志建筑!如果美国本身就象征一个建立在高度开放基础上的人类文明成果的话, “恐怖袭击”与“反空战争”可能会让这个璀璨成果黯淡、消失。
以民族形式存在的妄自尊大的陋习与狭隘的性格,在很长时间里一直制约着这个星球上作为整体的人类的进步。我们一直庆幸每一和平与开放的局面所唤起的人类智慧的光芒,创造社会的勃勃生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人类对武器的崇拜终于能够制造出足以消灭全人类的武器,但今天人类也比任何时候更珍惜和平的世界格局。在最近的50年里,科技使物质极大丰富,对土地资源的争夺相对减少,政府的决定作用降低,全球化成了世界的主流,民族的差别和仇视在减少……
但不文明、不理性的精神集团依然是人类文明与开放的大敌,与恐怖组织、邪教徒的斗争可能成为保卫人类文明的新的世界战争。其实我们从来不可低估的那些即便弱小的不理智民族或集团的破坏力,他们可能不会直接消灭一个高度文明的国度,但是它的存在却有可能改变这个社会原本开放的习惯,甚至渐渐毁掉的可能是整个文明。就象隔壁住了一个小偷,你自然就养成了关门、关窗的习惯。还比如谈到中国的衰落,我们往往和明清时代闭关锁国的禁海令联系起来,但事实上,禁海令的起因却离不开倭寇对中国东南沿海的侵扰。所以对于那段历史的日本人,我更有说不完的痛恨,它的存在制约了其他国家的健康发展。
相比之下,万里长城的修建则成为保障中西沟通的一道屏障,成就了汉唐文明。为了保护开放的文明,我们也同样需要现代的长城……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