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1960年的深夜,有一个人端着一大盘饺子,悄悄地放进了一个机器,她要干什么,有人拍下来了。
(大屏幕)
崔永元:让我们欢迎来自哈尔滨三八饭店的王芝英女士,欢迎。您好。
崔永元:请坐。
崔永元:王女士,这是1958年的事是吧?
王芝英:1958年。
崔永元:这个三八饭店是什么时间成立的?
王芝英:1958年8月10日。
崔永元:1958年、1968年、1978年、1998年,30多年了,还能记得很清楚吗?
王芝英:还能记住。
崔永元:40多年了,1958年、1968年、1978年、1988年、1998年,40多年了。
崔永元:40多年也能记住。她叫三八饭店,男同志就比较少是吧?
王芝英:没有男同志。
崔永元:全是女同志。
王芝英:都是女同志。
崔永元:当时发明了好多机器,您对这些机器还有印象吗?
王芝英:有饺子机、刷碗机。
崔永元:您觉得当时那个饺子机包得很好吗?
王芝英:那个时候还是好用。那是新鲜事物,(别的地方)没有,就三八饭店创造出一台饺子机来。
崔永元:那就是说,整个哈尔滨的餐饮业只有三八饭店有。
王芝英:只有三八饭店一台。
崔永元:跟我们用手包的饺子有什么区别?
王芝英:饺子机和馅儿都是用手和,和好了装到里头,开开机器包。
崔永元:就是包的这个过程是用机器完成的。
王芝英:还行,那时候还行。
崔永元:有没有出过事故,比如没包上馅儿。
王芝英:没有。
崔永元:当时是不是去的顾客也特别多。
王芝英:特别多。
崔永元:我觉得他们一个是参观新机械,一个是参观这个饭店全是女同志。
王芝英:都是女同志。
崔永元:我觉得大家看得最新奇的是送菜的那个机器。
王芝英:空中滑行。
崔永元:就是从厨房直接把菜送到桌上。
王芝英:对,送到桌上,桌上面都有号,落下来。
崔永元:有没有送到一半,汤就掉下来了。
王芝英:没有。
崔永元:当时为什么要发明送菜的机器呢?
王芝英:那时候搞机械化,饭店里都是妇女,出了这台机器,又出那台机器,都高兴。
崔永元:您看我们也仿制了一台,一台送菜机,怎么不往下走呢?
崔永元:当时的送菜机比这个好吗?
王芝英:比这个快。
崔永元:给您送来了一瓶水,渴了可以喝水。这瓶水15块钱,本来没这么贵,因为它是用机器送过来的,所以要加一点价钱。后来这个送菜机一直在用着吗。
王芝英:用了两年。
崔永元:为什么不用了?
王芝英:这个好像笨。
崔永元:是不是用着也不是特别好用?
王芝英:走到那块儿,开了盖以后,服务员得端菜搁桌上,那时的服务员可是高级的,那服务态度确实好。
崔永元:您当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王芝英:我是厨师,我是做菜的
崔永元:您还有没有印象,您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王芝英:那时候也没什么拿手菜,大众需要的。
崔永元:大众需要的,就是说大家喜欢什么样的菜你们就炒什么样的菜。
王芝英:对。
崔永元:就是符合大众口味是吧。
王芝英:符合大众口味,以后就是盆里头盛菜,一大勺一大勺做,人都排着班吃。
崔永元:你们做好一大盆,然后一盘一盘地盛出来。告诉大家是拿小锅炒的。
崔永元:那是50年代的事,我们都没赶上,您告诉我们那时候吃什么。都是什么菜?
王芝英:炒的菜有宫爆肉丁,咕咾肉,我们平常做的菜多了。
崔永元:其实我们看空中送菜机,我们就能想起好多空中的事,您这次从哈尔滨来是坐飞机来的吗?
王芝英:坐飞机来的。
崔永元:在飞机上吃没吃饭。
王芝英:吃饭了。
崔永元:他们做饭做得怎么样?
王芝英:挺好的。
崔永元:跟您当年比怎么样?
王芝英:比我做得好。
崔永元:您看没看见空中小姐。
王芝英:看到了。
崔永元:服务得怎么样?
王芝英:服务得挺好。
崔永元:您说有没有可能,咱们把这个送菜机放到飞机上,就是它从第一排开始往滑第三十二排滑,滑到谁那儿,谁把自己的东西拿下来吃。
王芝英:我就觉得好像不行。
崔永元:实施起来比较有难度。
王芝英:旅客多,再加上飞机的座,往下一落,就那么一块地方,所以觉得不行。
崔永元:看来王女士还真在飞机上琢磨这事来着。
崔永元:空姐的生活可能大家都不是特别熟悉,因为她们在空中的经历特别多,有自己特殊的故事,今天我们就请到了一位,她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李含小姐,欢迎她。
崔永元:你好李含,请坐。
崔永元:空中送菜机也给李含送过来一盘菜。太慢了,当时是因为慢才淘汰它吗?
王芝英:比这个快。
崔永元:我怎么觉得像个炸弹似的。
李含:谢谢,好可爱。
崔永元: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送李含一个胖娃娃,因为我觉得她拿到这个胖娃娃,她就会想到她在空中遇到的一个故事,在飞机飞行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产妇要生产了,这是李含她们遇到的情况,这是什么时间的事呢?
李含:那是在今年的2月9日。
崔永元:今年的2月9日,飞到什么地方的飞机?
李含:在从北京飞往米兰和罗马的途中,当时快飞到莫斯科了。
崔永元:当时那个产妇是忽然不行了是吧?
李含:当时五点钟左右吧,她的肚子可能已经疼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告诉我们的时候,宫缩间隔大概已经十几分钟一次了。
崔永元:你们当时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李含:准备工作做得简直太多了,因为当时从北京往罗马去的这个航班,整个普通舱全部是满客,都满了。但是那天头等舱没有人,我们马上把她送到了头等舱。
崔永元:也就是说你们把头等舱改成了产房。
李含:当时改成了产房,而且我们那天的飞机也比较好,头等舱的座椅非常先进,支架全打开以后,实际上就跟一张床一样。
崔永元:那无影灯怎么办?
李含:我把客舱的灯光再调亮一点儿。
崔永元:手术要用酒精啊。
李含:当时在飞机上找不到酒精,急中生智,我们用俄罗斯的伏特加酒。
崔永元:高度的白酒是吧?
李含:对,高度的,当时还把她所有用的毛巾,还有餐巾,我知道必须要剪脐带,所以我们当时也准备了包括小剪刀,包括给她用的很多东西。
崔永元:飞机上怎么会有剪子呢?
李含:是女孩子化妆用的,这么小的小剪子,剪眉毛用的。
崔永元:都派上用场了。
李含:对,当时因为没有办法嘛。
崔永元:你有过这种接生的经历吗,在陆地上。
李含:怎么会有。而且我自己生孩子也是用的剖腹产。
崔永元:其他的空姐有吗?
李含:没有,当时在那架飞机上,生过小孩的乘务员,只有我跟隋玉两位乘务员。
崔永元:我觉得按照你们的工作习惯,应该这个时候广播,哪位旅客生过小孩,请马上到头等舱来。
李含:那我估计半个飞机的人都过来了。当时广播的是请问飞机上有没有医生,因为我们自己确实是不会。
崔永元:有没有医生?
李含:没有。
崔永元:那这个生产的过程是不是惊心动魄?
李含:首先就是,我不知道生孩子会什么样,因为剖腹产嘛可以说很容易,给你打了麻药以后推进手术室。
崔永元:一拉,拿出来。
李含:什么都不用管了。我记得在我的印象中,我很方便很容易地就见到了我的女儿,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过程,但当时等我站到这位孕妇旁边,我就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首先她疼,她不停地在叫,可以说是在嘶叫。我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痛,我就特别地想帮她。再加上在生孩子的过程当中,因为我不知道生孩子是一个具体的什么过程,举一个例子,像孩子的头刚刚看到一点的时候,我几乎辨认不出来是她的脑袋,因为她有很多像胎膜,像羊水这些东西,都包裹着她。我辨认不出来。再过了一段时间,当孩子的脑袋更往下,更出来一点的时候,我才可以认出来是头发,我记得当时我看清楚是头发的时候,我就特别高兴。因为这一点最起码可以证明。
崔永元:说明你们服务很好,刚生出来就长头发了。
李含:说明这孩子还很聪明,是顺产,最起码是头下来。
崔永元:孩子生下来可能就更热闹了,因为孩子也得跟着哭。
李含:孩子生下来以后,为她哭还费了一番劲呢,因为看过很多电影和书,上面也都写着必须要拍孩子,我记得当时我想跑过去接这个孩子,但是她(产妇)攥着我,我动不了,我就记得当时我跟隋玉说,我说你马上把孩子倒过来提着,拍她屁股让她哭。崔永元:你用这个给大家演示一下。
李含:这个太找不着感觉了。大概就是这样吧。必须要拍她屁股,让她哭,扽两条腿,但我记得一开始真的只扽了一条,一条都扽不住。
崔永元:然后要使劲地拍她屁股。
李含:应该是使劲拍,而且当时她腿上滑极了,我们又戴着手套,我记得当时隋玉就在大声地喊,我不敢扽,我不敢扽,旁边人也帮忙,第一次拍完了以后,这个孩子就很微弱地哭了两声,不忍心嘛,那么小的孩子,谁忍心使劲拍,我们赶紧就这样倒过来抱着,就以为没问题了,可是后来发现这个孩子嘴里好像还有东西,旁边有人提醒,说不行,还要接着拍,就又给她倒过来,这回我跟隋玉说,你一定要使劲拍,她使劲拍了而且听到了孩子很嘹亮的哭声,这下心才算放下来。
崔永元:有没有想过给孩子起名字呢?
李含:起了,给她取名叫胡天凤。
崔永元:为什么不叫天生呢?
李含:因为她是一个小女孩,长得很清秀,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
崔永元:小女孩,所以叫天凤。
李含:会好听一点。
崔永元:叫高生也行,你在飞机上工作多长时间了?
李含:我工作15年了。
崔永元:15年有发言权,你先说说王阿姨这个空中送菜机。
李含:挺好,但我觉得在飞机上不太适用。
崔永元:这起码是动了脑筋。
李含:那肯定,当初的发明人肯定是费了心思的。
崔永元:你们在飞机上服务也要动脑筋,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是吧?
李含:对。
崔永元:有没有过很危险的时候?
李含:危险有,怎么说呢,像今年吧,大概也是年初的时候,好像很凑巧,也是从罗马回来的一个航班,印象非常深,那天我们是满客,满货,在刚起飞的时候,这位客人在洗手间抽烟。
崔永元:我问你一个行业秘密,洗手间是不是有一个探头。
李含:那恐怕所有坐飞机的客人,都要告我们航空公司了。
崔永元:那你怎么发现他抽烟了呢。
李含:因为我不抽烟,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全是烟味。当时我问他吸烟了吗?这是一位外地客人,支支吾吾地也不肯回答。紧跟着我就问他,你的烟头在哪里,他还说不出来,我一想不对,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烟头如果是在点燃的情况下,被随意地扔到一个地方是很危险的,当我走进这个厕所,飞机的卫生间有一个废纸篓,我把废纸篓抽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烟头确实已经着着扔进去了,而且已经把纸点燃了。
崔永元:所以我们要提醒大家,在飞机上抽烟一定要把烟头弄灭。
李含: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吸烟可以重罚了。
崔永元:在飞机上根本就不能动火不能抽烟。
李含:对,很危险,因为那么高的高空,如果一旦失火的话。
崔永元:这事咱们不能再谈了,因为王阿姨还要坐飞机回去呢。
李含:没关系。
崔永元:这么一说就不敢去了,咱们说点轻松的事,你刚才说是北京飞到米兰的飞机,那就是飞到意大利的飞机,你肯定去过意大利了。
李含:去过。
崔永元:肯定看过正宗的意大利歌剧了。
李含:我倒是参观过它的歌剧院。
崔永元:没看过演出吗?
李含:没有来得及看,因为它的演出是一种很正式的场合,首先在国外看这种歌剧,就要求男士必须穿燕尾服,女士必须穿正统的晚装。我想这一点就比较难。
崔永元:我听了你们空中乘务员的这些事迹,我特别感动,我就想为你们唱一首,我今天就想为你唱意大利的歌剧。
李含:谢谢。
崔永元:好不好。
李含:好。
崔永元:我一出来大家就知道我是冒牌的。
戴玉强:您好。
崔永元:我唱得不行,但是我穿得还是挺合标准的是吧。
戴玉强:您站起来让大家看看,你看电视里穿演出服是这么穿的吗。
崔永元:是这么穿的,我看电视里燕子就是这样的。
戴玉强:这个燕尾服要打白领结这是对的,衬衫也是对的,但是这条裤子和皮带都不对。
崔永元:这是西装的皮带。
戴玉强:专业的应该是有一个白色的马甲,一般像我们穿的小礼服,所谓小礼服就是跟西服一样,到这儿,然后这儿有亮边的,小晚礼服必须要打黑领结,小翻领儿翻出来,燕尾服是大礼服,大礼服必须是白领结、马甲,还有一个腰封,这样子才帅,而且您那个扣呢。
崔永元:忘带了。李含刚才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在意大利听歌剧,就要穿这种正式的衣服,今天你来表演歌剧,我还专门穿上正式的衣服。
戴玉强:有点严重了,这是指挥或者独唱演员,在唱乐队的时候才穿这个。
崔永元:穿这个我可以到台上看是吧。
戴玉强:一般我们穿小礼服,打黑领结就可以了。
崔永元:这是个严格的规定吗?
戴玉强:应该是比较严格的规定,而且在白天一定不能打领结,必须要系领带。
崔永元:这是一种对歌剧的尊重,对艺术家的一种尊重是吧。
戴玉强:对。
崔永元:那大家都是正规渠道买票是吧?
戴玉强:您是指的什么。
崔永元:我是说没有赠票和倒票这一说。
戴玉强:那肯定没有,但是倒票的是有,要没有倒票,没有这个“黄牛党”,我在意大利就看不成歌剧了。
崔永元:你就是从倒爷手里买的票。
戴玉强:我第一次去意大利,我们大概呆了二十几天,走了十几个城市,最后到米兰,米兰是我心目中向往的圣地,主要是因为它有著名的歌剧院,拉斯卡拉歌剧院,米兰斯卡拉歌剧院在世界上,算是头号、最正宗的。我到米兰一定要看歌剧,但是意大利的歌剧,基本上整个演出季的票,在头一年就已经卖完了。那怎么办,只有从“黄牛党”手里买,意大利的“黄牛党”他们还比较专业,不瞎跟你要价钱,也没什么砍的余地,大概他们有20%的利润。
崔永元:“黄牛党” 都很规矩,倒票的时候是不是也得穿这样的衣服。
戴玉强:那倒没必要。
崔永元:你给我们描述描述,在那儿看歌剧,跟带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戴玉强:首先从演出的整个形式上,他们都比较严谨,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就比较传统,另外穿着打扮有这个传统,必须是穿晚礼服,您如果穿着咱们普通的这种衣服进去,人家都很诧异地看着你。
崔永元:比如穿牛仔衣。
戴玉强:那根本不可能。
崔永元:一见到你特别高兴,就什么都想问问,他们说唱歌剧必须得“三高”,血压高、脂肪高、血脂高、肚子高。
戴玉强:这是“四高”。
崔永元:这“三高”是怎么回事。
戴玉强:在中国简称叫“三高”了,其实就是最著名的三个男高音的音乐会。
崔永元:我看媒体上对你有一个称呼“四高”。
戴玉强:我始终不敢看。
崔永元:他们说你是帕瓦罗蒂的学生吗?这件事准确吗。
戴玉强:准确,的确是学生。
崔永元:他怎么教呢?
戴玉强:跟咱国内的教法一样,就是你唱,他听这儿不对,你应该这样,或者他给你做做示范。给讲一讲演出的经验,人家说名师出高徒,有的时候艺术的东西就是一层纸,捅破了就明白了,捅不破永远也不明白。
崔永元:你知道刚才为什么我没唱好吗?
戴玉强:那是我没唱好,那是你没唱好吗?
崔永元:刚才我没唱好是忘了拿钉子了,他们说帕瓦罗蒂演出之前,一定要看到一个弯钉子。所以今天我的同伴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个钉子,刚才一着急忘拿了所以就没唱好。我们铺了一地的弯钉子。他这是个什么嗜好呢,为什么要有一个弯钉子呢?
戴玉强:据我所知,这个弯钉子有几个说法,有的说是弯钉子像一个号角,还有的说帕瓦罗蒂曾经有一次演出,他很紧张,他就在侧台捡到一个弯钉子,就装到兜儿里了,默默地在那儿祈祷,那天本来状态不太好,但是唱得还特别好,后来他就有点迷信,慢慢形成习惯了,后来他成了大师、歌王了,有很多的工作人员,人家就不让他再找了,哪能到处找弯钉子,就给预备几个吧,有的时候就刻意在上场的地方放上一个,就像今天这样。其实呢 那玩意儿能管事吗。钉子跟嗓子有什么关系,它就是一种心理的安慰和暗示。
崔永元:你演出的时候有什么嗜好吗?
戴玉强:我这个还没学会,下次去学学。
崔永元:李含如果在飞机上发现弯钉子怎么办?
戴玉强:哎哟,那好像就事大了。
李含:不太可能,首先这种钉子飞机上用不到。
崔永元:如果发现了你也不要惊慌,那肯定是帕瓦罗蒂要坐这趟飞机。
李含:刚坐过飞机。
戴玉强:或者是他的口袋可能破了,掉出来的。
崔永元:王阿姨平时看过歌剧吗。
王芝英:看过。
崔永元:您喜欢吗。
王芝英:也挺喜欢的。
崔永元:为什么喜欢呢?声音大。
王芝英:声大,那个腰条也好看。
崔永元:戴玉强我是想说什么事呢。我觉得这个歌剧特别好,但是好像有点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你说有什么办法让更多的人喜欢歌剧呢。
戴玉强:歌剧更具有欣赏性,被欣赏性,少了一些参与性。谁都想唱两首歌剧,那恐怕这个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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