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尧
■本报北京8月14日电
8月13日,尚在非典病房的大学生孙峥和他所住的北京地坛医院,都在忙着准备“告别非典、走向明天”。他在病房养的观赏鱼“黑玛丽”生的17条小鱼,已经长得不小了。
19岁的孙峥说:“我从4月7日开始住院,已经4个月了。”这位北方交大的学生,是目前中国尚在医院留医的最后5名非典病人之一。
今天,记者在地坛医院走廊最深处的第七病区里,见到了中国最后的一批非典病人。
身高1.87米的孙峥,在各个病房串。“他报过3次病危,刚进地坛医院的时候,手推车都坐不住。”陪同我们进去的护士长刘晓东说。
地坛医院的大院里,正在搭建一个临时的会议主席台。“告别非典、走向明天”是预定16日将要举行的庆祝仪式的主题,卫生部和北京市的领导要站在这里讲话。
在这所坚守到最后的非典定点医院里,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非典的痕迹。大门外黄色的警戒线撤了;车进车出的大院里,要见到一个戴口罩的人,已经很不容易。
这个在今年4月开始收治非典病人的定点医院,曾经一度所有的病床上都是非典患者,前后一共治疗了385人。
“北京市最后的非典收尾工作,是我们自己先张口接下的。”医务科主任陈一凡说,“6月中旬的一天,接到会议通知,我们就知道是这事,主动先提了出来。肯定要我们坚守到最后。”
陈一凡解释:“非典收尾是传染病医院的事,我们是北京仅有的两所传染病医院之一。佑安医院开了80张病床,还可以接其他病人,我们医院全部投入了,不能马上撤。”
她说,接到任务,地坛医院开始改造 I CU(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和大手术室。6月14日,新病房有了中心供氧设施,护士们不用再推氧气罐。“怕有妇产科的病人来,我们的妇产科也安排好了。”
从6月23日开始,接连两天,宣武医院和中日友好医院的17名病人转入。加上此前从小汤山医院转入的,共有25名非典病人。
6月24日,病人在地坛医院的电视里,看到了北京宣布“双解除”的消息。
8月13日,在医务科办公室的运行图上,记者看到了最近值班的医生名单———郭利民、李宝顺、王宇、李蔚莉、徐寒、皇甫竞坤、熊号峰。徐寒、熊号峰都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
地坛医院提供的“双解除”之后还在病房工作的护士名单,有100多位,名字就不能一一提及了。
医务科是联系出院病人比较多的部门。“亡者家属的善后事宜,是个复杂的大问题。”这里的医生说。
12日,记者在这里看到,一个5月份出院的大眼睛女士来办患非典的证明。据说一个民间机构从境外得到了一笔资金,指明要捐赠给不幸得了非典的人。这位出院近3个月的非典患者说,自己的转氨酶指数一直有些高。
两位姓赵的中年男士来给自己的哥哥———一位司局级干部办死亡证明。他们说,当地派出所要销户口,但是死亡原因不能登记是“SARS”,而要变成“肺炎”。
那个英年早逝的留美博士龚军平远在江西的老父亲又来电话咨询:让自己儿子感染上非典的那家医院,收了几万元的住院费,现在人死了,能否退给家人?
护士长刘晓东摘了口罩,病人们认不出她来了。52岁的非典患者周桂芝把脸凑到刘晓东的面前说:“听声音像是你,口罩一摘,你显得真年轻。”
“护士们一直哄着我们。住了这么久的院,你说心能不烦?”已退休的周桂芝说:“我们家有9口人得了非典。家人告诉我,连我81岁的老母亲都出院了。我有4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了,最后一面,是在医院门口。”
刘晓东说:“病人闹脾气,太正常了,也是信任我们护士。如果我们护士只是站到门口,问一声‘怎么样’?他们肯定不说心里话。只有坐在他们的床头,病人才会把心中委屈的事、担心的事都说出来。”
非典患者卢志艳,先后被转过4家非典医院,她在地坛的非典病房里过了自己的45岁生日。“那天,能下床活动的病人都来了,有蛋糕,还有西瓜。”“当时还有4个病人,就是护士扶着坐起来,他们也坚持不到7分钟,他们身体很弱。”院党委书记刘建英说。
地坛医院之外,非典似乎是个被遗忘的话题。“作为坚守到最后的医护工作者,比起前面的同行,是不是受到的关注少了?心理有落差吗?”记者问。
35岁的护士长刘晓东说:“我心平气和。我们就是干传染病这一行的,这是咱的职业。什么荣誉呀、鲜花呀,跟那些死的伤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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