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本（美国）

　　10月7日晚，当现任州长戴维斯表情平静地、略有微笑地向全加州、全美国也是全世界宣布：“我接受选民的判断，现在是让另一个人来服务的时候了。”此前几分钟，戴维斯向当选州长阿诺·施瓦辛格致电表示祝贺。媒体立即评论“这是承认落选的优雅表示”。顿时，选前几日内十几个妇女对施瓦辛格“性骚扰”、“污辱”的指控也烟消云散。

　　在美国历史上，仅有两次州长被罢免。上一次，是1921年，北达科他州州长佛雷泽被罢免。而施瓦辛格是第一个生于外国的加州州长。这个带有很重奥地利口音的硬汉演员将在加州州长的政治舞台上至少表演3年。加州的施瓦辛格时代开幕。

　　直接民主的胜利

　　至今，没有一个妇女站出来对阿诺·施瓦辛格进行法律诉讼。可见，《洛杉矶时报》在选举前5天（10月2日）开始连续大篇幅报道阿诺·施瓦辛格多年前“性骚扰、调戏妇女”，也多次发表社论和评论，反对罢免，支持戴维斯，并没有影响选民的意见。媒体有限，抹黑有限，显示出美国民众参与选举的成熟智性。

　　这次罢免选举也显示美国直接民主的胜利。美国传统思想领袖、著名学者查尔斯·凯斯勒教授（Dr. Charles Kesler）对于本次罢免选举及州长补选评论说：“这是真正执行美国的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

　　美国的直接民主有三个最重要的层面和范畴：选举权，弹劾罢免支以及枪枝拥有权。选举权意味着选举小则如小镇小市的市长（每月只有200美元的车马补助），大则全世界权力最强、影响最大的总统。人民有权决定政府，一个执政政府的存在与否，由人民来决定。而弹劾罢免权在加州这是第一次实现。但很多华人所不熟悉的另一个权利，与美国民主政治息息相关的，就是枪支拥有权，这是美国人民手中最重要的权利之一。今天的人们，仍需要深刻解释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的重要性，持枪不仅仅是为了打猎、防身自卫、社区安全和国家安全，更重要的是，当政府出现镇压人民的行为的时候，人民有枪可以反抗。著名专家莫歇尔指出：“美国公民拥有枪支的权利，是对美国的国家权力的限制。”

　　反对罢免的民主党人士认为，弹劾罢免权不是好法，公投会乱，以后再搞怎么办？对于选民来说，这是好法。正如孙中山先生所说：“弹劾权是民众手里的撒手锏。”如果以后阿诺做得不好，反对阿诺的人和团体可以找到法定足够人数连署提议罢免，也同样可以弹劾阿诺。在罢免选举后，有民主党的组织和人士，立即公开声称要进行新的罢免，以作报复。然而，弹劾并非易事，根据加州历史记录，民主党也有多次要弹劾罢免共和党籍的民选官员的努力，都未能成功，例如曾有人在70年代要弹劾州长里根，收集签名，但是因人数不够而作罢。

　　诚如戴维斯州长所呼吁的“结束混乱，一同工作”，也诚如施瓦辛格所呼吁的“庆祝聚会完后，我们要开始艰苦的工作”，“我不会让加州人失望”。直接民主的胜利之后，等待人们的，是艰苦的工作。

　　形象大于能力吗

　　加州州长的罢免及补选，吸引了全世界的眼光，这不仅因为加州是第六经济实体，美国第一大经济实体。更重要的是，加州政府的财政危机和政府人为恶化的商业环境震动加州人心，有的企业开始外迁，而政治的戏剧性变化，也同样吸引人。一个华裔企业家认为：“我赞成罢免，也投阿诺一票，因为戴维斯没有做什么对发展加州商务有益的事情，至少，阿诺·施瓦辛格的电影让我愉快。”

　　但还是有人担心，当选州长施瓦辛格的能力是否能够大于他的形象。白宫对阿诺·施瓦辛格的态度仍然是不冷不热，保持距离，既不高度赞扬，也不得罪。如乔治·布什总统讲：“施瓦辛格抓住了民众的想像力。”

　　事实上，一个人要把自己的肌肉作为“工程”来经营，成为美国的以及世界的健美先生，既需要超人的毅力，也需要自我管理能力。何况，阿诺在威斯康辛大学获得企管硕士学位，成功经营自己的健身公司、房地产公司，他对自己数以亿计的财产和产业的直接管理，对演艺事业的自我代理，全是第一代白手起家的新移民的成就，其在参政前的财政管理能力，应该不下于由祖父及父亲打下雄厚产业基础的现总统乔治·布什的能力。

　　选胜之夜，NBC晚间脱口秀节目主持人杰·雷诺介绍阿诺，他调侃说，很多人说施瓦辛格是“演员”（Actor），是的，他是行动者（Actor）。在玩笑中，杰·雷诺把“演员”一词转换成“行动者”，认为阿诺不仅将是电影上的行动形象，也是政治上的务实行动者。

　　因为这次州长选举中有135名各种各样的人士参选，选举前，很多媒体就以“马戏团表演”来嘲笑贬低这次选举的严肃性，还有人预估当选人是微弱多数，将缺乏治理权威。但135人显示民意代表性，而且，135人中演员、喜剧演员以及黄色杂志主办人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人，大多数人是中产阶级、企业家。还有数名大学生，也参加州长选举，显示加州民主程序的广泛性。选举结果，选票仍是十分集中，阿诺获得54%的选票，远远超过民主党副州长。在1530万登记选民中，10月7日投票高达1000万，达到65%，是加州历史上非总统选举的最高投票率。

　　在州长治理能力上，施瓦辛格有三项优势：一是电影的硬汉形象，终结者，讨债者（向联邦政府要回加州的钱）的形象，以及他作为企业家的经营能力。二是温和共和党人的形象，他很善于综合共和党及民主党的力量，其中，自然借用妻子以及很重要的肯尼迪、史瑞佛家族的政治力量。阿诺妻子玛瑞雅·史瑞佛就是肯尼迪总统的外甥女，她的父亲，是民主党推出的1972年副总统提名参选人。当选之夜，玛瑞雅·史瑞佛的父母、她的一大堆兄弟（个个像肯尼迪，中国俗话：“外甥打灯笼，找舅”，用在美国，很适合）一起登场，给人以“民主党阿诺”的幻觉。其三，阿诺的政经资深顾问都是共和党及民主党的大佬精英。他的执行长就是前共和党籍州长彼特·威尔逊的执行长，他的直接管理班子成员，大多是彼特·威尔逊的工作班子成员。

　　目前，施瓦辛格初步决定不搬家，仍然住在洛杉矶地区，他将每天从洛杉矶坐私人飞机去加州首府萨戈洛曼托上班，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终结者州长，自然给加州民众带来一种新气象、新的工作方式，这也是一个先例，世界第一。

　　加州政治全球化的开端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尽管施瓦辛格遭受很多指控，“性丑闻”的揭露及批评一直没有停过，但没有一篇文章因他出生奥地利而质疑他对加州、对美国的政治忠诚度。

　　施瓦辛格当选加州州长带给人们的思考是深刻而又长远的。经济、文化、体育的全球化对美国的尤其是加州的影响，是全面的。同时，这种全方位的全球化，也给美国带来巨大益处，美国对于外来族裔的欢迎接受程度以及开放心态，是其他国家很难相比的。例如，对于中国人来说，姚明是在美国打球的中国运动员。但对于美国球迷尤其是对于休斯顿的球迷来说，姚明是美国NBA的明星运动员，他是“我们美国的姚明”，他是“我们休斯顿的姚明”。因此，当球迷高喊“Yao! Yao! Yao!!”时，其奔放热情程度决不亚于中国球迷，在他们参与篮球的下意识中，姚明的国籍已经不重要。在球迷这种压力下，曾经对姚明口出不恭之词的湖人队奥尼尔也大拍姚明马屁，对记者连连称道，“姚是我的兄弟”，“姚是我的哥们”。而在美国的移民法中，对于姚明那样的杰出人才，若移民美国，其容易程度，就如办理酒店入住手续一样容易。

　　在施瓦辛格宣布竞选州长不久，就有一名祖辈好几代都在美国出生的美国专家在《洛杉矶时报》发表长文公开提出，“现在是美国法律界和美国人民要严肃考虑的时候了”，“对美国宪法中有关‘美国总统必须是美国出生的人才能担当’进行补充修改”。虽然，这不会是马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现在就有人敢想敢说，那么今后就会有这么一天，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扩大，从经济到人才的全球化冲击着美国政治，改变着美国政治，一位出生在外国、带着浓厚乡音的“美国人”，当选为美国总统。

　　在21世纪，变化总是提前到达的。去年的11月，当戴维斯刚刚被选上连任州长，有谁想到过，他会在11个月后被罢免呢？又有谁能想到，阿诺·施瓦辛格能当选上州长呢？